戰場的喧囂,在趙稷踏上高台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那是一座由無數骸骨與怨念堆積而成的、猙獰的血肉高台。趙稷就站在高台之巔,玄黑色的王袍在陰風中獵獵作響,兜帽下的雙眸,燃燒著純粹的、令人瘋狂的漆黑火焰。他手中那柄由怨念凝結的骨劍,遙遙指向晉王府的方向,像是在宣判某種末日的降臨。
“看到了嗎,我的兄弟?”他的聲音通過一種詭異的法術,化作無數陰冷的話語,直接鑽入每一個玄甲衛的耳中,“這就是你堅守的信念?這就是你為之流血的故土?多麼可笑,多麼……脆弱!”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猛地將骨劍插向高台。
“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令人靈魂顫栗的恐怖能量,從高台中心轟然爆發!那不是物理上的衝擊,而是一種精神上的、源自九幽之下的絕對壓製。緊接著,濃稠如墨的、帶著無儘怨毒與詛咒的黑霧,如同決堤的洪水,從高台四周洶湧而出,瞬間吞噬了整片戰場!
黑霧所過之處,日月無光,天地間隻剩下一種令人絕望的、粘稠的黑暗。
“啊!”
“這是什麼?!”
“我看不見了!我看不見了!”
玄甲衛陣中,瞬間響起一片驚恐的尖叫。習慣了在光明中戰鬥的他們,被這突如其來的、帶著腐蝕靈魂氣息的黑霧籠罩,頓時陣腳大亂。視力被剝奪,聽覺也被扭曲的鬼哭狼嚎所占據。他們仿佛置身於一個由噩夢編織的地獄,四周全是扭曲的人臉、哀嚎的鬼影,以及不斷從地麵鑽出的、滑膩的觸手。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軍中蔓延。一些意誌薄弱的士兵開始丟盔棄甲,甚至調轉劍頭,對著身邊的同袍瘋狂砍殺。那不是叛變,是純粹的、被幻象逼瘋後的歇斯底裡。
“穩住!都給我穩住!”陳安的嘶吼聲在混亂中顯得如此微弱,他揮舞著長刀,砍翻了兩名被幻象迷惑、試圖從背後偷襲的同僚,但更多的混亂,他根本無暇顧及。
高台上,趙稷欣賞著下方的人間煉獄,臉上露出了病態而滿足的笑容。
“看到了嗎,趙宸?”他對著晉王府的方向,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語,“這就是你的弱點。你守得住城牆,卻守不住人心。你那可笑的信念,在真正的絕望麵前,一文不值!”
他張開雙臂,仿佛在擁抱這片由他創造的黑暗。
“我的孩子們,去吧!吞噬他們的意誌,粉碎他們的防線!讓他們知道,誰才是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隨著他的號令,黑霧中,無數更加清晰、更加猙獰的幻象開始湧現。有他們戰死的同胞,有他們牽掛的家人,有他們內心最深處的恐懼……這些幻象化作實體,從霧中撲出,與玄甲衛廝殺在一起。刀劍相擊,不再是金屬的碰撞,而是靈魂的煎熬。
晉王府,高牆之上。
趙宸靜靜地站著,任由那粘稠的黑霧將他包裹。他能感覺到,那股陰冷的力量正試圖侵蝕他的神魂,喚醒他體內那顆沉睡的種子。種子似乎很享受這種來自同源的呼喚,正在微微顫動,發出愉悅的共鳴。
“嗬……”
一聲極輕的冷笑,從趙宸的唇邊溢出。
他緩緩抬起右手,五指張開。
刹那間,他眉心處的修羅眼印記,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奪目的青色光芒!那光芒並不刺眼,卻帶著一種洞穿一切虛妄的、純粹的秩序之力。
“嗡——!”
以趙宸為中心,一道無形的、肉眼可見的青色漣漪擴散開來。所過之處,那粘稠如墨的黑霧,如同遇到了烈陽的冰雪,迅速消融、退散!
一個直徑數十丈的、巨大的青色光罩,將他所在的這片高牆,牢牢地守護在內。光罩之外,是吞噬一切的黑暗與絕望;光罩之內,雖然依舊壓抑,但至少,光明與理智,重新回到了玄甲衛的身邊。
“王爺!”
“是王爺!我們還活著!”
光罩內的玄甲衛們,瞬間從崩潰的邊緣被拉了回來。他們看著那道宛如神跡的青色光罩,看著光罩中心那個孑然而立的身影,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幻象依舊在,但至少,他們能看到同伴的臉,能聽到戰友的呐喊。意誌,回來了!
“殺!”一名百戶怒吼著,一劍劈碎了撲麵而來的、由幻象構成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