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來自監視器後方那個穿著導演馬甲、頭發灰白、眉頭緊鎖的身影——老謀子。他的臉色在燈光下顯得異常疲憊，眼袋深重，但眼神卻像鷹一樣銳利，緊緊盯著屏幕，不滿地搖了搖頭。
“感覺不對！還是不對！美則美矣，毫無靈魂！我要的不是舞蹈表演！是戲！是刀光劍影藏在霓裳羽衣下的戲！”老謀子的聲音帶著壓抑的火氣和深深的挫敗感。
這已經是今天第十三次ng了。
站在場中的影後張怡輕輕喘著氣，臉上保持著專業，但緊抿的嘴唇和微微低垂的眼簾透露了她的疲憊和無奈。
旁邊幾位飾演重要賓客的老戲骨和大咖演員，雖然沒說話，但臉色也明顯陰沉下來，連續的高強度重複和工作停滯，讓每個人的神經都繃到了極限。
整個片場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撓頭苦思，大氣不敢出。
到底哪裡不行？舞蹈難度頂級，演員表現完美，鏡頭調度也沒問題……
可國師就是不滿意！
就在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和苦惱中，一個平靜而清晰的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在安靜的片場被附近的人聽到，帶著一絲惋惜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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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舞蹈本身的編排，拖了這段戲的後腿啊。”
唰！
一瞬間，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循聲望去，落在了不知何時混到主演身後的齊磊身上。
杜華嚇得冷汗都快出來了，趕緊輕輕拉了他一下。
老謀子也聽到了，他猛地抬起頭，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視過來，最終鎖定在齊磊這個陌生的年輕人身上。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你是誰？剛才的話，什麼意思？”語氣算不上好，但其中探究的意味多於責備。
杜華趕緊上前一步打圓場：“導演，導演！這就是我昨天跟您提過的，東藝大的齊磊齊總監！我剛把他接過來。”
老謀子打量了一下齊磊，似乎想起了杜華的推薦，臉上的戾氣稍緩，但依舊嚴肅：“東藝大的老師？你說舞蹈編排拖後腿？說說看。”
他顯然是被這個問題困擾太久，現在任何一點不同意見的聲音他都願意聽一聽。
指不定改變眼下困局的靈感就會出現呢！
齊磊不卑不亢，上前幾步，微微頷首示意：“張導您好，我是齊磊。冒昧之處還請見諒。我隻是覺得，這場舞，或許不該隻是‘跳得好’。”
他目光轉向那片華麗的宮殿布景，聲音平穩而富有洞察力：“這場戲的核，是‘暗鬥’，是‘試探’，是‘殺機隱於歌舞升平’。現在的舞蹈編排，技術層麵無可挑剔，但它更像是一場純粹的、取悅賓客的表演，與女主角的真實目的、與她內心的緊張、與台下那些‘賓客’中隱藏的敵人之間，缺少了一種……暗戳戳強烈的交互感，或者說一種用舞蹈作為武器，雙方展開攻防大戰的戲劇張力。”
老謀子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身體不自覺地前傾：“繼續說！”
齊磊受到鼓勵，腦海中浮現出《十麵埋伏》的經典畫麵，繼續說道：“或許，舞蹈可以更‘主動’一些。比如，不僅僅是舞動水袖，而是讓長袖擊打場邊的樂器比如鼓），每一次擊打，既是節奏，也是心跳，更是對特定目標的一種試探和挑釁？舞者的眼神、身段，不該隻是柔美，更應帶著審視、警惕、甚至是一閃而過的殺氣。舞蹈，在這裡不應該僅僅是背景，它本身就應該是最激烈的‘文戲’。”
他描述的，正是《十麵埋伏》中“仙人指路”那段舞的精髓！
老謀子聽著聽著，原本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開，疲憊的眼睛裡迸發出越來越亮的光彩，仿佛長期籠罩的迷霧被一束強光驟然劈開！
“長袖擊鼓……交互感……舞蹈是武器……文戲……”他喃喃自語，猛地一拍大腿，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沙啞，“對！對對對！就是這個！我要的就是這個感覺！”
他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到齊磊麵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臉上露出了連日來第一個真心的、甚至有些興奮的笑容：“好！說得好！齊磊是吧？杜華這次總算給我推薦了個明白人！一眼就看穿了問題的關鍵！不是演員跳得不好，是這舞編得沒‘戲’！”
他興奮地來回踱步，一邊比劃一邊說：“長袖擊鼓，好主意！視覺衝擊力有了，節奏感有了，那種暗藏機鋒的交互性也有了！這才是戲！這才是能推動劇情、塑造人物的舞蹈！”
全劇組的人都看呆了，他們多久沒看到導演如此興奮甚至有些失態的樣子了？看向齊磊的目光瞬間充滿了驚奇和探究。
老謀子停下腳步，目光灼灼地盯著齊磊：“齊總監，這舞，你來編！需要什麼資源，整個劇組全力配合你！我要儘快看到你剛才說的那種效果！”
齊磊微微一笑，從容應道：“榮幸之至，張導。我會儘力。”
片場那令人窒息的高壓氛圍，仿佛瞬間冰消雪融。
所有人都意識到，困擾劇組多日的噩夢，或許終於迎來了終結者。
而齊磊與國師的這次合作，在一種戲劇性的開場後，已然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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