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水支流的儘頭藏著處墨家臨時據點——一間半塌的山神廟。廟門的朱漆早剝落殆儘，隻剩幾塊殘木歪歪扭扭地掛在門框上，門楣上“山神廟”三個字被風雨蝕得模糊，隻隱約辨出個“山”字的輪廓。廟外那棵老槐樹怕有上百年了，主乾歪成個弓形，枝椏垂到水麵，沾著的水珠在暮色裡泛著細碎的光，風一吹就滴落在淺灘上，濺起小小的水花。
小船剛劃到淺灘，船底就蹭到了水底的鵝卵石，發出“咯吱”的輕響。朱姬扶著項少龍的胳膊下船時，素色襦裙的下擺還滴著水，貼在小腿上泛著冷意，她下意識地往懷裡縮了縮，手指死死攥著衣角——那布料本就粗糙，被她捏得發皺，指節都泛了白。她站在廟前的青石上，望著遠處漸暗的天色，漳水的浪頭拍著灘塗，嘩啦嘩啦的，混著蘆葦叢裡的蟲鳴，反而讓這臨時的藏身地更顯孤寂。她眼底的不安像潮水上湧，連之前壓抑的啜泣都停了，隻剩嘴唇抿成條緊繃的直線，連呼吸都放得極輕，仿佛怕驚動了什麼。
項少龍將青銅劍靠在廟門的石墩上，劍鞘碰著石墩發出“咚”的輕響，他回頭時正好撞見朱姬這副模樣，便放緩了語氣，儘量讓聲音透著點暖意：“夫人放心，這據點是墨家去年就備好的，周圍三裡都是蘆葦蕩，趙穆的人就算搜到這附近，也找不到廟門。隻是……要平安回秦國，還得您配合我們做個細致的計劃。”
他話剛說完，朱姬的肩膀就猛地顫了一下，像是被風刮得發冷，又像是被“計劃”兩個字驚到。她抬起頭，聲音帶著未散的沙啞，還沾著點哭腔：“配合？我連自己能不能活過明天都不知道……剛才在蘆葦蕩，那個穿白衣服的人嫪毐）那麼厲害，你們連他都打不過，趙穆的人肯定還在追，你們……真能帶我回秦國見嬴政？”
她的疑慮像根細刺，紮在臨時拚湊的信任上，連語氣裡都帶著點絕望。項少龍皺了皺眉，剛想開口說“墨家會派護衛”，林越卻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8.510的精神感知讓他清晰捕捉到朱姬話裡的核心：不是不信項少龍的能力，是怕“計劃”落空心，更怕自己隻是被趙穆或他們利用的棋子，連見嬴政的機會都沒有。
林越先從懷裡掏出塊乾淨的麻布——這是早上從墨溪據點帶的，粗紋布麵，還帶著點太陽曬過的餘溫，他遞過去時，特意將麻布的毛邊朝自己，不讓粗糙的布料蹭到朱姬的手：“夫人先擦擦濕衣吧，夜裡風涼，這廟雖然破，卻能擋點風，彆凍著了。關於回秦國的事，我想跟您說幾句心裡話，不是敷衍的場麵話。”
朱姬接過麻布，指尖觸到布麵的溫軟，心裡莫名鬆了點防備。她低頭擦了擦裙擺的水跡，卻沒敢擦太久，隻是抬眼看向林越——這個穿著夜行衣的年輕人，掌心還沾著蘆葦碎屑，手腕上隱約能看到之前練劍磨出的薄繭，眼神裡沒有貴族子弟的傲慢，也沒有謀士的油滑，反而透著股與年齡不符的篤定，讓她輕輕點了點頭，往廟門的陰影裡挪了挪，避開了迎麵來的風。
林越順勢在廟前的青石上坐下，青石被白日的太陽曬得還留著點餘溫，他故意往旁邊挪了挪，給朱姬留出位置，又指了指遠處的水麵：“夫人您看，這漳水往下流，就能通到魏國邊境——我們的計劃，就是從這裡坐船到魏國，再走墨家的商道回秦國。但在說計劃前，我想先問您一句：您知道趙穆為什麼非要抓您，還要送您回秦國嗎？”
朱姬愣了愣，坐在青石的邊緣，雙手抱著膝蓋，聲音輕得像蚊子哼：“是……是為了錢？還是為了跟秦國換東西？”她之前在趙府時，聽侍女偷偷議論過“秦國的夫人能換不少糧草”，卻從沒想過更深的緣由。
“不是為了錢，是為了要挾秦國。”林越的聲音放得很緩，每句話都咬得很實，“如今秦趙邊境摩擦不斷，上個月秦國剛在長平附近增了兵，趙國的糧草還卡在太行山道運不過去。秦國太子安國君體弱，朝堂上幾個公子還在爭位——您是嬴政公子的生母，抓著您，趙穆就能逼秦國在邊境讓讓步，比如讓出之前占的趙國城池，甚至可能用您換趙國被秦國扣押的將領。”
這話像道驚雷，讓朱姬猛地抬頭，手裡的麻布“啪”地掉在青石上。她的眼睛睜得圓圓的，嘴唇哆嗦著：“他……他要拿我換城池？換將領？那我……那我豈不是成了他的棋子？他根本不會讓我見嬴政，是不是？”她之前還抱著點“趙穆或許會看在秦國的麵子，放她見兒子”的幻想，此刻被戳破，眼淚又湧了上來，卻強忍著沒掉，隻是手指死死摳著青石的縫隙。
【提示：口才說服）：精通40.3，話題切入有效以“趙穆真實目的”打破朱姬幻想，注意力集中度提升至80）；建議結合“嬴政處境”深化情感共鳴——朱姬的核心訴求是“母子團聚”，需將“配合計劃”與“保護嬴政”綁定，強化合作必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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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越撿起麻布，輕輕放在朱姬手邊，沒催她，隻是等她的呼吸稍微平穩些，才繼續道：“夫人您想，若是您真被趙穆送到秦國朝堂，他會怎麼對您？肯定不會讓您自由行動，隻會把您關在驛館裡，派重兵看守——秦國要是不答應他的條件，您就永遠見不到嬴政；就算答應了，您到了秦國，朝堂上那些反對嬴政公子的人，也會猜忌您‘是不是跟趙國串通好了’，到時候您不僅見不到兒子，還會被孤立，處境隻會更難。”
他頓了頓，特意觀察朱姬的反應——她的肩膀垂了下來，卻不再是之前的絕望，眼底反而多了點憤怒，手指也停止了摳青石。林越知道，這是觸動她的關鍵，便趁熱打鐵，將話題引向“計劃的意義”：“但我們不一樣。墨家在秦國邊境有十幾處商道，都是走了幾十年的老路，連秦國的關卡都有墨家的人接應。更重要的是，嬴政公子如今在趙國為質，趙穆也盯著他——您先回秦國，就能在朝堂上為公子說話，讓安國君知道公子在趙國的處境，還能聯絡秦國的老臣，讓他們儘快想辦法接公子回去。您和公子團聚，不僅是您的心願，更是保護公子——隻要您在秦國站穩了，趙穆就不敢再隨意欺負公子，不是嗎？”
“嬴政……他在趙國還好嗎？”朱姬的聲音突然軟了，眼淚終於掉了下來，砸在青石上，暈開一小片濕痕，“我聽說他在趙國的質子府裡，常被貴族子弟欺負，說他是‘沒爹的孩子’，還搶他的書……是不是真的？”
“公子雖在趙國為質，卻沒丟了誌氣。”林越這話不是編的——之前從墨家弟子口中聽過，嬴政在質子府裡，每天天不亮就起來讀書，還偷偷跟著質子府的老侍衛練劍，“墨家有個弟子，之前在邯鄲做過生意，見過嬴政公子。他說公子常跟趙國的老學者學《尚書》，遇到不懂的地方，還會跑遍邯鄲城找先生請教。上次有個趙國貴族的兒子搶他的劍，公子沒怕，反而跟他理論‘劍是用來防身的，不是用來欺負人的’，最後把劍搶了回來，還沒傷到人。若是您能平安回秦國，公子知道了，肯定會更有底氣，也會更安心。”
他說著，從懷裡掏出塊墨家的令牌——那是墨老前幾日給的槐木令牌，邊緣被無數人握得圓潤，正麵的“墨”字是用細刀刻的，筆畫裡還嵌著點陳年的木屑，反麵刻著個小小的“商”字，是墨家商隊的標識。他遞過去時，特意將令牌的正麵朝上，讓朱姬能看清“墨”字：“這是墨家分舵的令牌，您拿著。沿途的墨家據點，隻要看到這令牌，就會給您提供幫助——不管是熱飯、乾淨的衣服，還是躲避追兵的地方。我們做這個計劃，不是為了利用您，是想讓您母子團聚，也想讓趙穆的陰謀落空。畢竟，趙穆要是真用您要挾了秦國，接下來還會有更多流民被卷進戰亂裡，您也不想看到吧？”
【提示：口才說服）：精通40.3→45.6，說服邏輯閉環達成以“趙穆陰謀”破顧慮→以“嬴政處境”立情感錨點→以“墨家令牌”固信任）；朱姬信任度提升至75此前30），核心訴求“母子團聚”與計劃深度綁定，抵觸情緒完全消解】
朱姬接過令牌，指尖撫過“墨”字的刻痕，木質的溫軟透過指尖傳到心裡，竟驅散了大半寒意。她將令牌緊緊攥在手裡，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抬頭看向林越和項少龍時，眼底的不安終於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堅定：“你們說吧，要我怎麼配合？喬裝也好，趕路也好，就算是吃再多苦，隻要能回秦國見嬴政，我什麼都願意做。”
項少龍見狀，立刻從懷裡掏出張羊皮紙——正是林越之前畫的地形分布圖，此刻上麵又添了幾條細線路，用炭筆描了兩遍，重點的地方還畫了小圈，邊角卷了邊，顯然是被反複翻看摩挲過。他指著羊皮紙上的“魏國邊境”：“我們計劃三天後清晨出發，走墨家的商隊路線——您喬裝成商隊的賬房，穿青色的粗布衫，袖口會縫個小口袋放算盤，墨家弟子會教您幾句賬房的常用話，比如‘查賬’‘點貨’，遇到關卡盤查，您隻需說是去秦國收商賬的，其他的交給我們的護衛。”
朱姬湊到羊皮紙前，手指輕輕點在標注“秦國鹹陽”的地方，指尖因為用力，微微泛白，眼神卻亮得像燃了火：“好，我聽你們的。賬房的話我能學會，算盤……我以前在秦國時，見過侍女用過，應該能學個樣子。隻要能見到嬴政，就算是被盤查十次、二十次，我都不怕。”她頓了頓，又看向林越，聲音裡多了幾分真切的感激，“剛才……多謝你跟我說這些。要是沒有你把局勢說透，也沒有你說嬴政的事，我恐怕還在瞎擔心，不敢相信任何人——畢竟在趙府待久了，連聽到‘計劃’兩個字，都覺得是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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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越笑了笑，將羊皮紙疊好，遞給項少龍：“夫人客氣了，我們隻是做了該做的。接下來三天，您先在據點休息，養足精神。墨家弟子會送些乾淨的衣服和吃的來，明天開始，我們一起演練下遇到盤查該怎麼應對，比如怎麼跟關卡的士兵說話，怎麼裝作查賬的樣子——放心，都不難。”
暮色徹底籠罩了山神廟，廟外的老槐樹上落了幾隻歸鳥，嘰嘰喳喳的叫聲混著漳水的浪聲，反而讓這破廟多了幾分生機。朱姬坐在青石上，手裡攥著墨家令牌，望著遠處水麵上的月影，臉上終於露出了笑意——不是勉強的客套，是擺脫恐懼、看到希望的笑，連眼角的淚痕都顯得柔和了。
項少龍走到林越身邊，壓低聲音，語氣裡滿是讚許：“這次多虧了你。要是隻靠我跟她解釋‘墨家會保護你’，恐怕還得費不少功夫——你能抓住她最在意的‘嬴政’，還能把局勢說透，比我會說話多了。你這口才，真是越來越厲害了。”
林越望著朱姬的背影，心裡也鬆了口氣——他知道，口才的進階從不是靠花言巧語，是靠懂對方的顧慮、說實在的話、給可靠的保障。朱姬同意配合，隻是計劃的第一步，接下來還有喬裝演練、關卡盤查、嫪毐可能的追兵等著他們，但至少此刻，他們離“讓朱姬母子團聚”的目標，又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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