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林少謙的聲音一如既往地謙遜有禮,卻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意味。
“陸先生,家祖想請您過來喝杯茶,不知您現在是否方便?”
沒有提及任何緣由,隻是簡單的一句“喝茶”。但陸寒心裡清楚,這杯茶,絕不簡單。尤其是經曆了那場千萬賭局和那通神秘的警告電話之後,林老的每一次召見,都像是一次高深莫測的落子。
“好的,林少,我馬上過去。”陸寒沒有猶豫。
他很清楚,以林家在金融圈的地位和影響力,自己與周揚的那場賭局,以及背後可能牽扯出的更深層次的博弈,絕對逃不過林老的眼睛。與其自己胡亂猜測,不如去看看這位執棋的老人,到底想透露些什麼。
見麵的地點,並非上次壽宴所在的林氏莊園,而是一家位於老城區深巷裡的茶館。茶館沒有招牌,隻有一個古樸的木門,門上掛著一塊寫著“歇業”的牌子。
林少謙親自在門口等候,將陸寒引了進去。
穿過雅致的庭院,來到一間靜室。房間裡隻擺著一張棋桌,一盤圍棋殘局,靜靜地躺在棋盤上。一個穿著素色唐裝的身影,正背對著他們,凝視著窗外的幾叢翠竹。
正是林敬文,林老。
“爺爺,陸先生到了。”林少謙恭敬地說道,然後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並帶上了門。
房間裡,隻剩下陸寒和林老兩人。
“坐吧。”林老沒有回頭,聲音平靜而蒼老。
陸寒依言在棋桌的另一側坐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眼前的棋局所吸引。棋盤上,黑白兩子廝殺正酣,局勢犬牙交錯,看似黑棋大占優勢,將白棋的一條大龍圍困在中央,但白棋卻在看似絕境的地方,留下了一處精妙的“劫”,生死未卜,勝負隻在一念之間。
“會下棋嗎?”林老緩緩轉過身,坐到了陸寒的對麵。他的眼神,比上次壽宴時更加深邃,仿佛能看穿人心。
“略懂一些皮毛。”陸寒謙虛地回答。
“那你看看這盤棋,覺得白棋還有活路嗎?”林老端起手邊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陸寒的目光在棋盤上逡巡。他雖然不是國手,但基本的棋理還是懂的。白棋的處境,極其凶險。想要活棋,就必須打贏中央的那個“劫”。而打劫,需要“劫材”。每一步棋,都必須精準無比,稍有不慎,就是滿盤皆輸的下場。
他沉思了片刻,開口道:“白棋的生機,不在棋盤之內,而在棋盤之外。”
林老的眼中,閃過一絲讚許的光芒。“說下去。”
“黑棋看似優勢,但咄咄逼人,殺氣太盛,為了圍殺白棋這條大龍,在其他地方留下了破綻。白棋如果一味地在局部與黑棋糾纏打劫,劫材不足,必死無疑。”陸寒的手指,在棋盤上虛點了幾下,“但如果白棋放棄在局部爭勝的念頭,轉而去衝擊黑棋外圍的薄弱之處,以攻為守,製造出新的、更大的劫材,逼迫黑棋做出選擇。那麼,這盤棋,就還有的下。”
“好一個‘生機在棋盤之外’。”林老撫掌而笑,那笑容中,帶著幾分欣賞,也帶著幾分過來人的滄桑,“你說的不錯。很多時候,當你被困在一個看似無解的死局裡,眼睛隻盯著眼前的方寸之地,是找不到出路的。隻有跳出棋盤,才能看到全局。”
他話鋒一轉,目光變得銳利起來:“陸寒,你覺得,我們現在身處的這個金融市場,像不像這盤棋?”
陸寒的心頭一震。他知道,正題來了。
“有些人,自以為是執黑的棋手,手握重金,掌控信息,在棋盤上興風作浪,製造殺局,把彆人都當成可以隨意提吃的棋子。”林老的聲音不高,卻仿佛帶著千鈞之力,“他們喜歡看對手在絕望中掙紮,喜歡那種掌控一切的快感。”
陸寒的腦海中,瞬間浮現出那間黑暗的房間,和那個代號“主教”的冰冷聲音。
“上周的原油市場,就是一盤這樣的棋。”林老看著陸寒,一字一頓地說道,“周揚和他的天狼資本,隻是被人推到台麵上的黑子,負責衝鋒陷陣。而在他們背後,還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引導著棋局的走向。他們布下了一個精妙的殺局,本來,你是那條注定要被屠戮的白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