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敬亭那怨毒如詛咒般的聲音,順著電波鑽進陸寒的耳朵,像一根冰冷的鋼針,瞬間刺破了勝利帶來的所有溫熱。
“……我親手埋下的那顆炸彈……現在……該引爆了……”
電話被掛斷,聽筒裡隻剩下忙音。
指揮中心裡,馬超正被幾個交易員高高舉起,拋向空中,狂喜的歡呼聲幾乎要掀翻天花板。錢明和蘇沐雪雖然沒有那麼外放,但臉上也洋溢著劫後餘生的輕鬆和喜悅。
這片喧囂的海洋中,隻有陸寒,像一座被瞬間冰封的孤島。
他緩緩放下手機,臉色在燈光下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那雙剛剛還洞悉全局、運籌帷幄的眼睛裡,此刻隻剩下冰川般的冷峻。
“老大,你怎麼了?白老狗是不是求饒了?哈哈,晚了!”馬超剛被放下來,就看到了陸寒的異樣,他笑著湊過來,話說到一半卻卡住了,因為他從未見過陸寒這副表情。
那不是勝利,不是喜悅,而是一種風暴來臨前,天空被徹底抽乾顏色的死寂。
蘇沐雪和錢明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笑容凝固在臉上,快步走了過來。
“陸寒?”蘇沐雪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他說了什麼?”錢明的心沉了下去。
陸寒的目光緩緩掃過一張張因疑惑而安靜下來的臉,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白敬亭在我們內部,埋了一顆炸彈。”
“炸彈”這個詞,讓整個指揮中心的溫度驟然下降了二十度。
“什麼意思?”馬超懵了,“內奸?不可能!我們這兒怎麼可能有內奸!”
他的話音未落,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人,原本親密無間的戰友,此刻眼神中都多了一絲警惕和懷疑。信任的堤壩,在這一瞬間,出現了一道肉眼可見的裂痕。
這,就是白敬亭的目的。
他知道,用錢砸不死瀚海,用勢壓不垮陸寒,但沒有什麼堡壘,能扛得住從內部瓦解。他要的不是瀚海的錢,是瀚海的魂。
“立刻切斷公司所有對外的網絡端口!物理切斷!”陸寒沒有時間去安撫人心,他下達了第一個命令。
“陳默!”他看向那個從始至終都像局外人一樣沉默的男人。
陳默沒有問為什麼,他像是早就預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刻,轉身走向服務器機房,留下一句話:“給我三分鐘,我會鎖死所有數據,並且追蹤到異常的源頭。”
這就是陸寒把陳默挖來的價值。在最關鍵的時刻,他就是那道最可靠的防火牆。
指揮中心裡,死一般的寂靜。每個人都站在原地,不敢動彈,不敢說話,生怕自己成為那個被懷疑的對象。
陸寒的目光沒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太久,他大腦在飛速運轉。白敬亭的棋子會是誰?他需要什麼?無非是錢,或是被抓住了把柄。誰有權限接觸到公司的核心數據?誰最近的行為有過一絲不協調?
他的天賦,在這一刻沒有給他任何關於未來的畫麵,卻讓他對人性的洞察變得無比敏銳。他想起了無數個細節,無數張在會議中、在加班時、在慶功宴上的臉。
最終,他的目光,落在了角落裡一個不起眼的位置。
風險控製部的總監,老王。
一個四十多歲,平日裡沉默寡言,工作勤勤懇懇,在公司創立初期就加入團隊的老員工。他此刻正低著頭,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放在鍵盤上的手,在微微發抖。
陸寒什麼也沒說,隻是邁開步子,一步一步,緩緩地向他走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老王的臉色越來越白,呼吸也變得越來越急促。
陸寒在他麵前站定,沒有質問,沒有怒罵,隻是用一種近乎平靜的語氣,輕聲問道:“王哥,你女兒在英國留學的費用,湊齊了嗎?”
“轟!”
這句話,像一道晴天霹靂,在老王的腦海裡炸響。他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震驚、恐懼,以及一絲被看穿後的絕望。
周圍的人都愣住了,不明白陸寒為什麼會突然問這個。
“白敬亭……給了你一個無法拒絕的數字,對嗎?”陸寒的聲音依然平靜,“他告訴你,隻要按一下發送鍵,把你這幾年整理的所有風控數據、交易模型、客戶名單發過去,你女兒不僅未來十年衣食無憂,還能在倫敦市中心有套自己的房子。”
老王的心理防線,在陸寒這番誅心的話語下,徹底崩潰了。
他雙手捂住臉,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喉嚨裡發出困獸般的嗚咽:“我……我沒辦法……他……他用我老婆孩子的安全威脅我……我……”
真相大白。
馬超的拳頭瞬間攥緊了,眼睛氣得通紅,他想衝上去,卻被錢明一把拉住。錢明看著那個曾經並肩作戰的老同事,眼神複雜,有憤怒,但更多的是一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