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黎世的夜景,在陸寒眼中,瞬間失去了所有溫度。
那一行優雅而戲謔的英文,像一根無形的冰錐,透過屏幕,精準地刺入他剛剛品嘗到複仇快感的神經中樞。
【不錯的煙火,先生。恭喜您,成功收購了我們準備廢棄的資產‘諾亞方舟’。根據‘聯盟’的資產轉移協議,賬單隨後就到。】
【g】
煙火。
廢棄的資產。
賬單。
每一個單詞,都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將他精心策劃、步步為營的跨國狙擊,貶低成了一場小孩子撿拾巨人丟棄的玩具後沾沾自喜的鬨劇。
他以為自己是獵人,布下天羅地網,最終將獵物撕碎。
到頭來才發現,自己或許連獵犬都算不上,充其量隻是個跟在真正獵人身後,被允許舔舐幾口殘羹剩飯的清道夫。
而現在,那群站在雲端的獵人,微笑著,擦了擦手,告訴他,筵席結束了,該結賬了。
陸寒的身體沒有動,但整個人的氣息卻在一瞬間沉了下去,像一塊被投入深海的鐵。那股剛剛席卷了瑞士金融市場的淩厲殺氣,此刻儘數收斂,化為一種極致的內斂和凝重。
他沒有試圖去追蹤那個字母“g”的來源。
對方能如此輕易地突破他親手構建、並由世界頂級專家加固的防禦係統,如入無人之地般留下這行字,本身就是一種赤裸裸的、不對等的實力展示。任何追蹤的嘗試,都隻會是自取其辱。
他伸出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那個孤零零的字母“g”。
指尖傳來的是屏幕冰冷的觸感,但在他的感知裡,那仿佛是一隻從雲端垂下的、看不見的眼睛的瞳孔。
那隻眼睛,一直在看著他。
看著他如何發現線索,看著他如何鎖定芬奇,看著他如何布局做空,看著他如何引導輿論,看著他如何將諾亞方舟這頭巨獸一步步推向深淵。
他自以為天衣無縫的狩獵,在對方眼中,不過是一場早已寫好劇本的舞台劇。
甚至,對方可能還在某個他看不見的角落裡,為他精彩的“表演”而鼓掌。
這種感覺,比任何直接的威脅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陸寒緩緩站起身,走到酒櫃前,為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晃動,映出他平靜得有些可怕的臉。
他撥通了一個加密線路。
電話那頭,幾乎是秒接。
“老板。”是瀚海資本網絡安全主管“幽靈”的聲音,永遠那麼冷靜。
“五分鐘前,我的私人電腦被入侵了。”陸寒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波瀾。
電話那頭,陷入了長達三秒鐘的死寂。對於“幽靈”這種級彆的高手來說,這三秒的沉默,代表的是天塌下來一般的震驚。
“……不可能。”“幽靈”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劇烈的波動,“您的係統,除非是五角大樓或者克裡姆林宮傾儘全國之力……”
“對方隻留了一行字,一個落款。”陸寒打斷了他,“我要你動用一切資源,不是去追查,是去評估。評估對方的技術層級,評估這種入侵需要動用的資源,評估我們和對方的差距。我需要一個量化的、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報告。”
“……明白。”“幽靈”的聲音變得無比乾澀。他知道,老板口中的“評估差距”,其實是在問,他們距離地獄,到底有多遠。
掛掉電話,陸寒再次撥通了錢明的號碼。
遠在東海的錢明,大概是剛從某個酒局回來,聲音裡還帶著幾分醉意和興奮:“哈哈,陸寒!你小子可以啊!整個華爾街都炸鍋了!說東方出了個‘推土機’,一出手就推平了瑞士佬一座山!媽的,真給老子長臉!啥時候回來?給你擺慶功宴!”
陸寒沉默地聽著錢明的笑罵,心中那股冰冷的寒意,卻絲毫沒有被老友的熱情所融化。
“老錢,”他開口,聲音很輕,“慶功宴先不急。我問你個事,你一輩子都在這個圈子裡,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叫‘聯盟’的組織?”
“聯盟?”錢明愣了一下,酒意似乎瞬間醒了大半,“什麼聯盟?複仇者聯盟嗎?你小子看電影看多了?”
“aiance。”陸寒用英文重複了一遍。
電話那頭的錢明沉默了。
陸寒能聽到他那邊傳來點煙的聲音,火柴劃過的聲音在深夜裡顯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