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嘗一點點嘛?”阿山伸出指尖比了個“一丟丟”的手勢,一雙圓眼可憐巴巴地望著秦淵手裡的酒壇。
秦淵“啪”地扣上封蓋,沒好氣道:“毛丫頭片子,成年了再說。”
“哼。”阿山撅了撅嘴。
“阿閔,這酒是怎麼釀的?竟這般香。”沐風望著那酒壇,忍不住問。
“這個先不細說。”秦淵晃了晃手裡的小盅,抬眼道,“若這一盅賣五十兩,你覺得如何?”
沐風聞言一驚:“五十兩?這也太貴了!長安最金貴的‘燒春’也不過十兩一鬥。若定價二三十兩,那些嗜酒如命的酒國神仙們,或許還會掂量著嘗嘗。”
“當真太貴了?”
“真的太貴啦!”阿山搶著接話,小大人似的扳著指頭,“五十兩能買一千石糧呢,便是災年也能換五百石!你賣這麼貴,保不齊有人要挑刺兒。”
此處物價,參考唐貞觀年間平準局記載。)
秦淵略一思忖:“那就三十兩。”
沐風點點頭:“這個價,勉強說得過去。”
秦淵忽然湊近,壓低聲音神秘道:“這可是真正的糧食精。將來,咱們就靠它發家,在長安置個大宅子!每日咱們吃香的喝辣的。”
阿山立刻撐著下巴,眼睛亮晶晶的:“前幾日莫小姐和崔九娘讓人送了冰窖的兌票來,兩家加起來有七百多兩呢!要是再添上這酒的利錢,說不定一年能掙萬兩銀子!”
“一年萬兩?”秦淵似笑非笑,“目光何不放長遠些,我要的,是一月萬兩,一年萬萬兩。”
沐風輕輕歎了口氣,語氣裡帶著幾分憂色:“阿閔,你可知長安城裡的銀錢就那麼些?若都往你這裡湧,國庫自然就空了。到時候賑災的糧款、前線的軍餉,從哪裡出呢?”
她聲音低了些:“錢太多並不是好事,夠用即可。”
好吧,這就是封建社會討厭商賈的原因,他們認為錢是有數的,你處多,彆處就少,不懂的錢生錢的道理,自然也不懂流動才能產生效益的道理,所以商賈善於謀利,其實是鑽國家的空子,遇到災年與戰事,國庫入不敷出,所有的巨商都是朝廷待宰的羔羊。
“好像不是這樣吧?”阿山歪著頭,手指無意識地繞著發梢,眼神裡滿是困惑,卻又帶著孩童特有的通透,“做生意難道就是把彆人的錢搶過來嗎?我瞧著不是的。你看地裡的菜,一茬茬長出來,那是新的東西,我們拿銅錢去買,這錢換的是新產的菜呀。”
她頓了頓,忽然拍手道:“要是大家都覺得種菜能掙錢,一股腦多種了,菜多了,手裡的銅錢不夠買了,官府自然會多造些新錢出來呀。再說還有兌票呢,一張紙就能當好多銅錢用。”
她仰著臉,認真道:“我覺得呀,錢是會生新錢的,就像種下的種子能長出更多糧食,做生意應該也是這樣,不是搶來搶去,是能變出更多東西來的。”
“大人說話,小孩彆插嘴。”沐風在她頭上拍了拍。
“哦。”阿山拿起一串青提蹦跳的跑了出去。
阿山這番話聽似稚嫩,落在秦淵耳中卻如驚雷炸響。她用最樸素的道理,道破了貨幣流通與市場增殖的本質。
秦淵望著阿山纖細的背影,一時竟怔住了,這等認知,真會出自一個古代婢女之口?
他忽然憶起,阿山對數字向來有著異於常人的敏銳,更熟稔諸多原始的物物交換邏輯——譬如幾顆雞蛋可抵一隻羊腿,一隻羊腿又能易三隻活雞,這類等價交換的換算,她總能不假思索道出。
莫非,她竟是天生的金融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