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去向秦淵低頭獻好?簡直是天大的笑話!他這衛將軍的臉麵往哪裡擱?不過是折損幾個軍卒罷了,為此便搖尾求和,豈不是壞了軍中的鐵骨風氣?自他提槍從軍那日起,脊梁骨就沒向任何敵人彎過。
那日秦淵眼中那抹陰惻的冷光,此刻還在眼前晃——那分明是盼著他死啊。
他孫睿偏不如他意!這梁子早就結得死死的,縱是那鬼穀傳人有千般手段,萬般伎倆,他接著便是!
那醃臢貨的運氣倒真是好,竟能娶得莫氏嫡長女為妻。如此一來,他倒是沒什麼可憂心的,唯獨怕莫帥心中不豫——將來若是那位老帥翻起舊賬,他還真不知該如何轉圜。
但這終究是後話。他眼下所做,並無半分錯處。肅清之舉能快刀斬亂麻般扼住災厄的蔓延,再配上牛痘之力,江寧想必很快便能重歸安寧。
屆時,再慢慢分說便是。
是夜,墨色濃稠得像化不開的血,潑滿了江寧城的天幕。風卷著紙錢似的枯葉掃過寨牆,發出“沙沙”的異響,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連星光都被吞得一乾二淨。
寨門外忽然傳來拖遝的腳步聲,像是有人拖著斷腿在泥地裡掙紮。
哨兵眯眼細看時,喉頭猛地一緊——那隊跌撞而來的軍卒身後,黑黢黢的曠野裡飄著幾團鬼火,綠幽幽的光裹著寒氣,忽高忽低地晃,照得他們影子在地上扭曲成張牙舞爪的怪形。
“快開門!開門啊!”為首的伍長指甲刮著寨門,發出刺耳的“咯吱”聲,聲音抖得像被凍裂的冰,“後麵……後麵有臟東西!”
他身後的兵卒們臉色慘白如紙,手抖得連刀都快握不住,瘋了似的捶打門板,像是有無數隻冰冷的手正順著他們的腳踝往上爬。
那股子從骨髓裡滲出來的寒意,比數九寒冬的冰窖還要刺骨。
哨兵嚇得魂飛魄散,哆哆嗦嗦抓起鼓錘,“咚咚咚”的警戒鼓聲響徹夜空。
不過片刻,寨門前已聚起上百軍士,甲胄相撞的脆響裡裹著壓抑的喘息。
孫睿提著弓站在最前,目光如鷹隼般掃過門外那隊人影,眉頭擰成了疙瘩。
“發生了何事?”他沉聲喝問,聲音在死寂裡炸開。
門外的伍長猛地回頭,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像是被什麼東西掐住了脖子。
他身後的兵卒們也張著嘴,卻說不出半個字,眼白翻得越來越多,最後竟齊齊發出野獸般的嘶吼,涎水順著嘴角往下淌。
孫睿瞳孔驟然收縮,搭箭拉弓的手穩如磐石,箭矢“咻”地破空,直直射向砸門最凶的兵卒。
可那兵卒像是毫無知覺,忽然渾身一軟,雙手死死摳著自己的脖頸,指節泛白得像鬼爪,喉嚨裡擠出“哢哢”的聲響,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裡麵鑽。
不過瞬息,整隊人都癱倒在地,四肢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再沒了聲息。
眾人僵了半晌,才有兩個膽大的軍士挪過去,借著燈籠的光一看——倒抽一口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那些人臉上的皮肉乾癟得貼在骨頭上,像被什麼東西吸乾了血,眼窩深陷,眼珠子卻瞪得滾圓,瞳孔裡映著說不清的驚恐,仿佛死前親眼見了地獄。
“將軍,你看那!”副將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孫睿抬眼望去,隻見遠處漆黑的空地上,一點幽綠的火光“噗”地燃起,緊接著是第二點、第三點……不過眨眼間,十幾團鬼火從四麵八方升起,不多時,空氣裡都飄著股腐爛的腥甜。
更可怖的是,剛才砸門的幾個軍士身上,竟也憑空騰起了綠火,火苗舔著他們的甲胄,卻不見燒出焦痕,隻聽得他們發出嘶嘶火苗舔舐的聲音。
“鬼怪……是鬼怪作祟!”有人失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