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灞橋
初秋的灞橋,風裡裹著些許薄涼。柳絲褪儘濃綠,梢頭沾了淺褐,枯葉隨風飄落在渭水裡,打著旋兒漂遠。
崔伽羅的郊外彆苑就藏在渭水河畔,青瓦白牆隱在樹蔭裡,極有雅致和韻味。
自江州至長安,一路上基本上沒怎麼停歇,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趕路,仿若走的快一些,心裡就能踏實些。
她沒著急進城,反而在郊外彆苑住了下來。
她歇腳不過半個時辰,門外就鬨了陣動靜。
三皇子薑淩嶽叩門請入。
守門的婆子早得了吩咐,此刻躬身回話:“三殿下,我家小姐旅途勞頓,正歇著呢,實在不便見客。”
薑淩嶽僵在門前,身後跟著的李雀兒還想再說,卻被他抬手攔了回去。
兩人隻能退到不遠處的驛站。
三皇子望著彆苑那扇緊閉的朱漆門,語氣裡帶著點悶:“她不肯見我。”
“這有什麼奇怪的?”李雀兒靠在廊柱上,手裡把玩著腰間的匕首,“這荒郊野嶺的,前後也沒多少人,她一個姑娘家,怎好跟殿下獨處?避嫌罷了。”
“還是很不對勁。”薑承佑麵色稍冷。
“彆瞎琢磨了。”李雀兒打著哈哈道,“崔九不是拎不清的人,旅途勞頓肯定妝容不端,哪能這麼風塵仆仆的見你,而且啊,咱們從小一塊長大,她避著你,無非是怕落人口舌。再說,崔家的人剛進彆苑接她,指不定正說家事呢,哪有功夫想彆的。”
薑淩嶽冷笑一聲,沒再說話,隨地撿了塊平整的石頭坐下,目光直勾勾盯著彆苑大門。
兩人就這麼耗著,眼看日頭偏了西,彆苑裡還沒半點動靜,按說崔家的人早該陪著崔伽羅出來了,可崔伽羅偏偏還沒露麵。
正納悶著,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嗒嗒嗒”踩在土路上,揚起的塵土順著風飄過來。
薑淩嶽抬眼一看,隻見一騎快馬直奔彆苑而去,馬上的人穿著一身利落的墨色勁裝,梳著雙丫髻,看婀娜的身形竟是個小姑娘。
“這是誰家的丫頭?”他眯起眼,見那姑娘騎馬的姿勢又穩又颯,過石橋時連韁繩都沒多拽,隻輕輕一夾馬腹就躍了過去,不由得讚歎,“好俊的騎術。”
李雀兒也湊過來看,眉頭擰成了疙瘩:“沒見過啊,長安城裡勳貴家的姑娘,哪有這麼打扮,這麼騎馬的?倒像……像邊地來的。”
二人正聊著,那騎已經到了彆苑門口。
阿山利落翻身下馬,她把馬韁繩往門旁的柳樹上一拴,從懷裡掏出個疊得整齊的錦盒,又取出一張名帖,遞到迎上來的門子手裡,爽朗:“勞煩二位謁者通傳,江州故人托我送錦書給崔九小姐。”
門子接過錦盒,隻覺觸手溫軟,再看那名帖,上麵沒寫多少字,隻“平原侯府”四個字格外顯眼。
他心裡犯嘀咕,這送書的姑娘看著年紀不大,說話卻有板有眼,又提了侯府,倒不敢怠慢,卻還是多問了句:“敢問故人名姓?我家小姐問起,也好回話。”
“大哥便去稟告,就說,是崔九小姐的師姐,平原侯府的莫夫人讓來的。”
“您稍等,小的這就去通傳。”
門子揣著名帖和錦盒,腳步飛快地往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