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宅邸朱門外,黑冰台鬼卒將朱門圍得密不透風。
百姓從門縫偷瞄,見鬼麵下眼神冷冰,又縮回去滅了燈燭。
“哎呀,嚇死人了,這是要乾嘛,抄家麼?”
“瓜婆娘,不要亂講話,關上門打烊了。”
“吱呀”,崔宅朱門打開。
崔老太爺拄嵌玉拐杖走出,花白胡須垂胸前,不怒自威。身後百餘名私兵,玄色勁裝罩薄甲,最前幾名私兵肩甲繡崔氏雲紋,個個怒目圓睜,一副要拚命的架勢。
“放肆!誰允你們私闖崔氏門房,我族曆三朝輔大華開國,世代忠良,豈容爾等戴鬼麵的粗魯之輩圍堵?讓開!老夫要入宮麵聖,問陛下我崔家犯何罪,竟受此羞辱!”
黑白雙煞饒有興致的看著崔老太爺,鬼卒也紋絲不動。
白魅笑道:“崔老太爺莫自誤啊,這些人拿著橫刀,真的嚇死奴了,不過我等奉聖差,聖諭明說徹查崔氏,所以啊,今日隻拿人不辨理。再阻攔,便是抗旨,斬。”
“抗旨?”老太爺拐杖頓地,嵌玉杖頭磕出脆響,“我崔家私兵隻護院守宅,哪怕諸位擋住了我崔氏的府門,他們仍沒有刀兵相向,這是我們的規矩,敢問二位將軍的規矩在何處,崔氏門坊上書乃先帝所題,爾等不經同意便擅闖,這規矩在何處呢?”
黑煞微笑道:“抱歉,崔老太爺,您德高望重,若無聖命,我們不敢得罪,今天,我等奉命徹查崔氏。”
崔老太爺眉頭皺緊了幾分,冷聲道:“一家之言,不足采信,爾等確定不是聽錯,老夫要確認一下,今日定要見聖人,見不到,誰也彆想動崔家毫毛!”
白魅笑了,指尖繞銀鏈轉兩圈,眼神變冷:“老大人不肯束手就擒,屬下隻好得罪。”話音落,她手腕揚,銀鏈纏住前排私兵腳踝,剛才這男人喊得最凶,言語最惡。
那私兵驚呼倒地,被白魅一拉,朝著鬼卒長戟撞去。
“噗嗤”,戟尖穿透薄甲,鮮血濺在玄鐵麵具上,順著紋路淌了一地。
老太爺見到鮮血,驀地冷靜下來,揮手喝止躁動的族人,他暗暗思忖,黑冰台是聖人隱軍,崔家私兵悍勇,卻缺陣法與默契,絕不是對方的對手。
老太爺看地上那具屍體,淡淡道:“雖然老夫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想來,事情不像你們想的那麼簡單,請讓我見聖人,是非黑白,我崔氏都認,在此之前,還請二位將軍暫收兵戈,容後再敘緣由,如何?”
黑煞從懷中掏出黃絹布,微笑道:“黑冰台監控天下,呈稟聖人,所定崔氏有十罪,其一,強占民田,兼並膏腴,其二,私設刑堂,草菅人命,其三,壟斷漕運,哄抬糧價,其四,包庇惡奴,欺壓鄉鄰,其五,偷稅漏稅,截留賦稅,其六,放高利貸,利滾利逼債,其七,阻斷水源,旱年逼租,其八,強征徭役,虐待民夫,其九,勾結匪患,劫掠商旅,其十,欺辱學子,壟斷仕途,把控地方學宮。”
崔洪葉怒斥道:“十宗罪,聞所未聞,全是無稽之談,我清河崔氏,晴耕雨讀,書香世家,豈會有如此惡徒,這是汙蔑!”
崔弘毅也怒道:“我等不認,信口雌黃!”
白魅挑了挑美眸:“爾等,已經沒了爵位,也沒了官職,哪裡來的底氣呢?”
黑煞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道:“十宗罪,樁樁件件,物證人證俱全,爾等受縛便可,屆時自有司與你等辨明此事,況且,崔氏有三十萬族人,分族有十幾家,誰犯的罪,某實在說不清楚,他們伏罪時隻說,向來隻聽清河崔氏號令,陛下都動不得他們,好生狂妄啊,某想著,崔氏難不成要自立一國不成?既然關聯如此之深,他們犯了罪責,難道主家不用擔責,我等,也是聞所未聞呐。”
崔老太爺看清印璽的紋路,他看了大半輩子的紋樣,此刻卻刺得眼睛生疼。蒼老的眼中閃過一瞬黯色,像燃儘的燭火驟然黯淡。
“如何,聖旨可有假?”
崔老太爺喉結滾了滾,沉聲道:“將軍,是我持家不嚴,族中子弟驕縱,下人妄為,萬千罪責都在我這把老骨頭身上。今日,隻帶走我一人可否?族中老幼無辜,還望將軍網開一麵。”
白魅哪裡聽得,嬌笑一聲,朝後揮了揮手。
鬼卒們立刻一窩蜂上前,有的架起縮在角落的崔氏婦孺,有的拖拽著掙紮的族中子弟,推推搡搡往囚車裡塞。
兩名鬼卒架著崔老太爺的胳膊,將他硬生生塞進最前頭的囚車,木柵欄硌得他肩膀生疼。
他扒著柵欄,渾濁的目光越過人群,望向崔宅那扇朱紅大門,“我崔家......怎麼會落到這般田地......陛下啊.....陛下.....老臣追隨先皇時,何曾有過半分二心?為何今日要對我崔家趕儘殺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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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淵在第一時間就得到了消息,他帶著十餘騎,忙不迭的驅馬來到萬年縣,可惜最終隻看到了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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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伽羅呢?”他心中湧起了濃烈的不安。
他的計劃隻是想要讓皇帝給崔氏出些難題而已,但現在這個難題太大太大,已經到了不能收拾的地步。
他沒敢多停留,調轉馬頭便往長安疾馳。
趕到乾元殿時,秦淵靴底還沾著塵土,發絲淩亂。
薑昭棠正握著朱筆批閱奏折,見他這副模樣,眉頭先擰了起來:“秦淵,你眼界還是太窄,崔氏盤踞朝堂百年,族人視律法如無物,欺壓百姓,壟控學子,暗結黨羽,連朕的立儲之事都敢插手,前日還有人遞密折,說崔弘毅在江南聯絡士子造勢,要保三皇子上位!這般狂妄,與謀逆何異?!隻敲山震虎有何用?此事不需你管,回去待著。”
“陛下!”秦淵上前一步,屈膝跪地,聲音急切,“崔氏確有惡行,可宅中老幼、府裡雇工,多是無辜之人!懲其罪魁便可,何必將所有人都拖入死地?請您明查!”
薑昭棠冷笑一聲,起身走下禦台,靴尖猛地踹在秦淵肩頭,將他踹得跌坐在地。
“你終歸還是年紀小,想法幼稚!人心鬼蜮,世家盤根錯節,早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崔氏子弟享了我大華百年的特權,府裡老幼靠崔氏的勢力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哪一個是真無辜?”
“你不是想要崔伽羅麼?朕應你,她就在崔貴妃那裡,你隨時能把她帶走。看看,咱們皆大歡喜,你的目的,這不是達成了?”
秦淵撐著地麵,再次跪定,額角抵著冰涼的金磚:“陛下,臣的婚娶是小事,社稷的穩重才是大事,您登大位不過三年,根基未穩!
崔氏近千年經營,門生故舊遍布天下,地方州府的刺史,縣令,半數是崔氏舉薦或受其恩惠,國子監的博士,各州學宮的先生,多是崔氏同族或門生,連江南的糧商,漕運的把頭,都唯崔氏馬首是瞻。
您今日若將崔氏連根拔起,明日便會有百十個崔氏門生在地方怠政,千餘名士子在坊間非議,說您苛待世家、不念舊恩!讀書人最看重師生情分,他們會借科舉發難受若明年科舉,士子們集體罷考,或故意交白卷,陛下博納英才的大略便會受阻,更有甚者,江南的糧商若因崔氏倒台閉倉停售,關中糧價必亂,百姓又會說陛下失德致災。這些,難道是陛下想看到的?”
禦書房裡靜了片刻,隻聞窗外風卷落葉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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