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淵一回驪山,便絕口不提魏王之事。大老婆尚在孕期,此刻實在不該讓這些紛爭擾了心神。
魏王的處置結果,他終究要告知趙沛然。聽聞消息時,趙沛然熱淚盈眶,開口便是“英明聖主”的稱頌。望著對方激動的模樣,秦淵心中不免感慨:這世上真有如此純粹的好人嗎?他不信。人人皆有私心,亦有陰暗麵,所謂“好人”,不過是將那些幽暗藏得更深罷了。
或許換個說法更貼切:人皆有禽獸之性,正因行“人事”、守人倫,方能稱之為人。若有人能多行善舉,無論其初衷是否存私,這份堅持已足夠令人敬佩。
之後一周,秦淵全心為趙沛然撰寫了一部法律箴言引導書,通篇逾十萬字,卻未擬書名——他想留待趙沛然日後親自命名。此書撰寫極費心力,許多道理不便明說,隻能借一個個故事鋪陳,讓深意藏於情節之中。
趙沛然初略翻閱,見開篇便是“法律的悖論”,細讀後當即如獲至寶,直言要將書中每一個字都背下來。
秦淵的理想還是待在驪山,每日和崔伽羅做些沒羞沒臊的事情,到了時間就去給紀翎上課,正兒八經的鬼穀學問這孩子已經學的滾瓜爛熟,縱劍術也練得有聲有色,給他準備的教材也學習到了五年級的程度,這就是年齡小的優勢,接受程度很高,和阿山那種初學小白不一樣,紀翎對所有的學問都抱有一種審慎學習的態度,問出的一些問題也是鞭辟入裡,好在秦淵腦海裡有一整個圖書館,能夠一一給他解釋。
武昭兒腦袋很聰明,但偏偏不愛學習,其他人都是兩個時辰的學習時間,她待一個時辰就會偷偷跑出去,要麼摘花,要麼捉蟲,要麼拿網捕魚,也就是跟著沐風學習劍術的時候會多待一會兒。
公輸仇對所有的孩子都嚴厲苛刻,唯獨對武昭兒非常偏愛,近乎到了縱容的程度,用他的話說,女娃娃識字就好,不必有太多要求,反正早晚都是要嫁人的。
秦淵對此也很無奈,至今都沒發現這孩子的興趣點在什麼地方,所以也談不上什麼因材施教,後來琢磨久了,心中就釋然了,反正沒打算教成一個女先生,就當寶貝女兒養著就好。
阿山的學習進度一直是個謎,上午聽課習武,下午便訓練她的“親衛兵”,到了夜間就待在藏書樓不出來,經義子集看完了,雜書閒談,反正秦淵謄錄一本她便看一本,秦淵一個月也就謄錄兩本書,阿山也隻研讀兩本書,她最喜歡的便是心理學方麵的著作,反複看的一本書是《政治經濟學》,這是秦氏一等一的禁書,現在也隻有阿山和紀翎兩個人可以看。
她最喜歡說的話就是,阿兄不要問了,好吧,不喜歡自己就不問了,誰能沒有秘密呢,本來以為從劉洵那能得到阿山的各種秘密情報,結果這小子守口如瓶,言說為朋友守密是一種美德,告密是小人行徑,吾不屑為之。
好吧,不打小報告也是一種很不錯的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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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之事,遠比表麵看上去的波瀾更大。帝王賜死親兒,縱是翻遍史書,也屬震動朝野的大事。乾元殿前,除去尚小的兩位皇子,其餘九位皇子皆身著素色朝服,直直跪在冰冷的白玉階上。他們雖一言不發,脊梁卻挺得筆直——此刻無需多言,沉默的陪伴,便是對這位痛失愛子的父親最後的體麵。
乾元殿外的巨大廣場上,文武百官更是肅立如鬆。所有人都低著頭,官帽上的珠串紋絲不動,唯有偶爾掠過的風,卷起衣角時才顯露出幾分壓抑。他們手中早已捧著殯葬禮儀的流程冊,隻待十皇子的死訊傳入耳中,便要立刻啟動喪儀,將這場皇家悲劇按“規矩”收尾。
可世事偏不遂人願,三天前,太後下了懿旨要召三皇子入長樂宮,見最後一麵,說幾句體己話。
誰也沒料到,這一敘話就是整整三天。旨意中限定的自儘時辰早過,太後的大內官卻在長樂宮門前,對著趕來的侍衛總管輕描淡寫一句:“魏王,不見了。”
這話如驚雷般在宮中人耳邊炸開。侍衛們不敢耽擱,當即調動禁軍,將皇宮翻了個底朝天。從長樂宮的暖閣到禦花園的假山石洞,從冷宮的斷壁殘垣到宮中大大小小的枯井,連禦膳房的米缸都倒空了檢查,可十皇子的身影,依舊杳無蹤跡。
“這又算什麼,胡鬨!”有老臣在人群中壓低聲音,語氣裡滿是憤懣,卻隻敢用袖袍掩著嘴,連頭都不敢抬。滿朝文武誰不明白其中關節?可麵對垂簾聽政多年的太後,縱有滿腔怒火,也隻能憋在心裡,連喘口氣都得小心翼翼。
就在這僵局難破之際,一道青影從青鸞殿的側門走出。那是位身著青衫的女官,袖口繡著暗紋鸞鳥,手中握著一根瑩白的玉笛。她立在漢白玉欄杆旁,指尖輕按笛孔,清越的笛聲驟然響起,穿透了皇宮的沉悶。
笛聲未落,一隻通體雪白的蒼鷹突然從乾元殿的後方飛出,翅膀展開足有三尺寬,在皇宮的琉璃瓦上方盤旋兩圈,銳利的鷹眼掃過下方人群,最終穩穩落在九位皇子麵前的石階上。
四皇子先是一怔,隨即俯身細看,詫異道:“這鷹……不是公孫女官馴養的那隻白鷹嗎?它怎麼會在此處?”
二皇子一直閉著眼,聽到四皇子的話,才緩緩睜開眼,他輕輕歎了口氣:“十弟終究是藏不住了。”
話音剛落,白鷹猛地抬頭,鷹眼在九位皇子的臉上逐一掃過,像是在確認什麼。隨後它再次騰空而起,翅膀扇動的風聲愈發急促,在空中盤旋了三四圈後,突然朝著長安東郊的方向俯衝下去,最終停在半空,對著那片低矮的屋舍方向,發出一聲清亮的啼鳴。
玉笛聲驟然變得急促起來。緊接著,皇宮西側的角門突然“吱呀”一聲被推開,四名身著黑衣的老太監從陰影中走出,平日裡連走路都慢悠悠的,此刻卻動作極快地翻身上馬,馬鞭一揚,四匹駿馬便朝著白鷹指引的東郊方向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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