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找你,是想請你幫我重鑄兵器。”孫望的聲音平靜而直接,他指了指板車,“材料就在車上。”
姬康的目光冷得像淬火的寒鐵:“大靖律法,甲胄、弓弩、長兵,皆為禁物,私藏者死,私造者,滿門抄斬!你讓我幫你鑄兵,是想拉著我全家一起陪葬嗎?”
“我隻是想修補一下。”
孫望重複著對亭長說過的話。
“修補?”
姬康冷笑一聲,指著孫望,“你身上殺氣未散,手上虎口滿是新繭,這是握刀握槍才能磨出來的!你跟我說修補?你當我是三歲孩童嗎!”
麵對姬康的逼問,孫望不再掩飾。
他上前一步,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金石交擊,在這間不大的打鐵房內嗡嗡作響!
“世道已經亂了!大靖的律法,現在就是一張廢紙!義軍是匪,官軍也是匪!村裡三十五個兄弟,今天就要被押上戰場,他們手裡的,是連豬都捅不死的破銅爛鐵!”
“我此去,不隻是為了我自己活命,也是為了他們能多活下來一個!”
孫望的目光如炬,死死盯著姬康,一字一句,擲地有聲:“你祖上為大將軍鑄造神兵,為的是保家衛國!如今,我為保我同村袍澤性命,求你出手,難道不是一樣的道理?!”
姬康被這番話震得心神劇震,握著鐵錘的手指關節捏得發白,但依舊咬著牙:“那是他們的命!與我何乾!”
“與你何乾?”
孫望發出一聲悲愴的嗤笑,他向前猛跨一步,胸膛幾乎要貼到姬康的臉上,聲音壓低,卻帶著一股令人心顫的魔力,“亭長說,你是六國匠門之後!六國因何而亡?不就是亡於大靖的鐵蹄之下嗎!你的祖先,恐怕做夢都想複國雪恥!”
“你!”姬康臉色煞白,如遭雷擊,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孫望眼神中的火焰越燒越旺,充滿了無儘的煽動性:“如今大靖昏聵,天下大亂,藩鎮割據,義軍四起!這不就是當年六國並起,群雄逐鹿的景象嗎?”
“我孫望今日去投軍,殺的是禍亂鄉裡的義軍,將來要砍的,也可能是那高坐龍庭的昏君!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挖大靖的根!我這是在為當年故國報仇!”
“你恨大靖,我也恨!我們的先祖,都死在大靖的屠刀之下!你守著這破規矩,守著這亡國的律法,難道要讓祖宗的恨,就這麼爛在土裡,永世不得昭雪嗎?!”
“為故國報仇……”
姬康失神地喃喃自語,這五個字仿佛一道驚雷,劈開了他被現實和歲月層層包裹的堅硬外殼,露出了裡麵那顆早已被壓抑得快要死去的雄心。
他做夢都想複國,做夢都想重振祖上榮光。可他隻是一個鐵匠,一個被現實磨平了所有棱角的山野村夫。
他以為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守著祖宗的規矩,在叮當聲中老死。
可今天,眼前這個年輕人,用最狂妄的姿態,說出了他心底最深處的渴望!
那團熄滅了不知多少年的火,在這一刻,被孫望的話語重新點燃,並且以前所未有的姿態,熊熊燃燒起來!
“好……好一個為故國報仇!”
姬康的眼中爆發出駭人的精光,他一把奪過孫望手中的板車,轉身大步走向後院,聲音嘶啞而亢奮。
“把東西都拿進來!你想要什麼兵器,我給你打!我姬家百年來的手藝,不能就這麼斷了!”
兩人將車上的鐵料和那柄環首刀、鐵胎弓全都搬到了後院。
姬康看著那堆廢鐵,又看了看孫望那岩石般堅實的身體,沉聲道:“兵器是人手臂的延伸。你的力氣有多大,我就能給你打多重的兵器。你用儘全力,讓我看看你的斤兩。”
後院裡,堆放著許多大小不一的石墩,那是姬康平時用來鍛煉力氣和測試鐵器硬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