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市刑偵支隊技術科,安靜得像一座數據陵墓。
這裡的光線永遠冰冷,帶著熒光燈管特有的慘白。空氣裡彌漫著恒溫空調送出的乾燥氣流,和主機風扇運轉時那單調的嗡鳴。
沈心怡坐在主操作台前,神情專注得如同一位正在進行精密外科手術的醫生。
陸小川速寫本上那張詭異的建築結構圖,已經被高精度掃描儀數字化,每一個細節都被分解成了冷酷的數據流,注入到全市的建築信息模型數據庫中。
陸小凡和李建國一左一右地站在她身後,三人的影子被巨大的屏幕光芒拉得很長,投在冰冷的地磚上。
屏幕上,成千上萬座建築的虛擬模型飛速閃過,像一片不斷變換形態的鋼鐵森林。
每一次閃爍,都代表著一次希望與落空的交替。
終於,冗長的進度條走到了儘頭。
刺眼的紅色彈窗,占據了屏幕中央,上麵隻有一行冰冷的係統提示語:【查無匹配結果】。
常規的搜尋方法,就這麼直截了當地撞上了一堵牆。
空氣瞬間凝固了,連那持續不斷的嗡鳴聲似乎都小了下去。
沈心怡好看的眉頭緊緊鎖起,指尖在鍵盤上敲擊了幾下,不甘心地切換了模糊匹配和結構相似性比對,結果依舊。
“這地方……根本不存在。”她喃喃自語,語氣裡透著一股專業判斷受到挑戰後的挫敗感。
李建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似乎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他拍了拍沈心怡的肩膀,示意她不必再試。
“走吧,”老人沙啞地說,“這裡太乾淨了,不適合胡思亂想。”
半小時後,陸小凡的公寓。
門打開的一瞬間,一股由外賣醬料、未洗的衣物和某種難以名狀的頹廢氣息混合而成的熱浪撲麵而來。
沈心怡的腳步在門口硬生生停住了,她臉上的表情,就像一個誤入沼澤地的探險員。
“這裡就是你家?”她看著滿地亂扔的草稿紙、東倒西歪的遊戲手柄和沙發上堆成小山的外賣餐盒,感覺自己的潔癖正在發出淒厲的尖叫。
“藝術家的工作室嘛,亂點才有靈感。”陸小凡若無其事地踢開腳邊一個泡麵桶,給兩人讓出一條狹窄的通道。
李建國倒是不在意,找了個相對乾淨的角落坐下,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而沈心怡在原地僵持了足有十秒鐘,最終還是無法忍受。
她一聲不吭地從自己的包裡掏出一副醫用乳膠手套,利落地戴上。
然後在陸小凡和李建國錯愕的注視下,開始以一種近乎強迫症的效率,將那些散落的草稿紙和外賣盒飛快地歸攏、打包。
“我說你……”陸小凡剛想阻止,就被她一個淩厲的眼神給瞪了回去。
“閉嘴。再不收拾,這裡就要誕生新的生態係統了。”沈心怡一邊抱怨,一邊將垃圾袋的口子係得死死的。
這番行動雖然嘴上充滿嫌棄,卻像一個儀式,讓她接受了這個亂糟糟的地方,也接納了這個臨時組成的小團隊。
陸小凡沒再管她,將那張建築圖投到了客廳那麵唯一還算乾淨的白牆上。
他盤腿坐在地上,仰頭盯著那張光影構成的圖紙,眼神漸漸變得有些迷離。
“不對勁……我哥是個畫家,不是建築師。”
陸小凡自言自語,聲音很輕。
“所以,他不一定是在畫一張完整真實的圖紙。”
他的目光,開始從整張圖上移開,像昆蟲的複眼一樣,將圖像拆解成一個個獨立且不相關的碎片。
“拚圖……”
陸小凡的眼睛驟然亮了起來。
“這不是一張畫,這是一張拚圖!是由不同建築的特征拚接起來的……一個視覺密碼!”
他的手指抬起,隔空點向牆壁。
“你們看這個圓形的穹頂,是不是很眼熟?像不像城東科技館那個天文廳的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