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沒有燈,夜色濃得像化不開的墨。
風從車窗的縫隙裡灌進來,帶著山雨欲來前的潮濕和草木的腥氣,吹在陸小凡臉上,讓他混沌了一天的腦子清醒了些。
車子停在白鷺山腳下一片廢棄的停車場,李建國熄了火,車廂裡隻剩下三人壓抑的呼吸聲。
“我在這裡接應。”李建國揉了揉自己的左膝,聲音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沉,“信號可能不好,保持聯係,一旦有任何不對勁,立刻撤。”
陸小凡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推開車門。
沈心怡跟在他身後,一身便於行動的黑色勁裝,她將一個微型耳麥塞進陸小凡耳朵裡,動作乾脆利落。
“頻道三,彆亂說話。”
兩人一前一後,沿著一條被雜草淹沒了一半的石階小徑,消失在山林的陰影裡。
氣象站孤零零地矗立在山頂,像一頭被時間遺忘的鋼鐵巨獸的骨骸。
巨大的白色觀測球頂在風中發出“嗚嗚”的聲響,鏽跡斑斑的鐵絲網早已多處破損,一根根耷拉著,無力地訴說著曾經的戒備森嚴。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鐵鏽和腐爛泥土混合的氣味。
沈心怡從背包裡拿出一把液壓鉗,對著鏽死的門鎖隻“哢嚓”一下,那所謂的防線便應聲而斷。
推開主樓那扇沉重的鐵門,一股更加濃鬱,混合著灰塵與黴味的陳腐空氣撲麵而來。
陸小凡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手電筒的光柱劃破黑暗,在空氣中照出一束清晰可見的光路。
主觀測室裡,一切都維持著幾十年前的樣子。
龐大而笨重的觀測設備上布滿了蛛網,牆壁上泛黃的氣象圖表已經卷曲起角,地麵上積著厚厚的一層灰,踩上去會留下清晰的腳印。
這裡像一座陵墓,埋葬著一段早已被人遺忘的時光。
沈心怡用戴著手套的手指在儀器上輕輕抹了一下,舉到光線下。
“這裡的灰塵至少有十年沒有被大規模擾動過。”
她的判斷冷靜而專業,卻讓陸小凡心裡那股不對勁的感覺愈發強烈。
就在這時,陸小凡的手電筒光束停住了,定在觀測室中央的水泥地麵上。
在那厚厚的、均勻的積灰層上,有一道痕跡。
一道非常新的、破壞了灰塵原有形態的拖拽痕跡。
它從牆角一台巨大的機櫃後方延伸出來,又在半途戛然而止,像是有人從那裡拖出了什麼重物,又很快將它搬離了地麵。
沈心怡也立刻發現了,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緩步走了過去。
陸小凡的腦海裡,速寫本上那張結構圖的每一個細節都在飛速地閃現、重組。
他的目光落在那台布滿儀表盤和旋鈕的老舊機櫃上,哥哥的畫裡,這個位置的設備背後,有一個不起眼的圓形陰影。
不是裝飾,是標記。
他繞到機櫃後麵,用手電筒照著。
在與牆壁連接的金屬底座上,他找到了一個幾乎與鐵鏽融為一體、毫不起眼的凹槽。
陸小凡伸手進去,指尖觸到了一個冰冷的、可以轉動的開關。
他沒有猶豫,用力一擰。
“軋軋——”
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響起,整台重達數百公斤的機櫃,竟然連帶著後方的牆壁,緩緩向一側滑開,露出一個黑不見底的向下的入口。
一條通往地下的暗門。
一股與樓上截然不同的、乾燥而冰冷的空氣,從洞口裡湧出。
沒有腐爛的黴味,隻有一股微弱的、屬於電子設備運行時特有的臭氧味。
沈心怡拔出了腰間的配槍,握在手中,壓低聲音。
“我先進。”
陸小凡沒有爭辯,跟在她身後,踏上了通往地下的台階。
地下室的燈是亮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