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雨夜莫名其妙的狂奔之後。
時光荏苒,又悄無聲息地滑過了許多個春秋。
鹿野自己也說不清是怎麼回事。
明明麵對師兄白牧時,她依舊維持著那副慣有的,略顯冷淡的神情,言語也依舊簡潔,不肯多透露半分情緒。
但許多細微的地方,連她自己都未曾刻意察覺,已經發生了變化。
比如,對白牧的稱呼,不知從何時起,已從最初的“白牧”,自然而然地變為了“師兄”。
她的心態,有了些許難以言喻的微妙轉變。
她本是習慣了獨處的。
然而,這些年來,她卻發現,和師兄待在一起時,心底總會縈繞著莫名的安心。
哪怕僅僅是共處一室,各自做著毫不相乾的事情。
隻要感知到他的存在,感受到那偶爾投來的目光,時間就像被摁了加速鍵,流逝得飛快。
鹿野發現……自己有點喜歡這種感覺。
這種有人陪伴,卻無需刻意維係,自然而然的鬆弛感。
我這是怎麼了?
她時常在心底這樣無聲地問自己。
像是對著一口幽深的古井投下石子,卻聽不見回響,始終不明所以。
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身上發生了一些變化。
明明最初被師父帶回時,她對所有人類都抱著深深的戒備與疏離。
可如今,那份針對人類的抵觸,不知何時竟消融了大半。
尤其是當師兄看向她時,殘存的戒備,瞬間冰消雪融,蕩然無存。
思緒有時會不受控製地飄遠。
如果……
如果我的生命中沒有師兄出現,現在的我,會是什麼樣子?
是否還會是如今這般,能夠平靜地看書,能夠安心地入睡,甚至……能夠隱約感受到一絲名為安寧的情緒?
她想象不出答案。
當然了,現實並沒有如果。
生活依舊如同山澗溪流,平靜地向前流淌,日複一日,看似單調重複,卻因著身邊那個人的存在,從不讓人覺得乏味。
尤其是,無論她做什麼……
修煉,閱讀,又或者是學習著人類社會中那些繁雜的知識——她身邊總有一個身影,或近或遠地陪著。
那個人,總是默默地看著她,經常露出那種……讓她覺得有些討厭的微笑。
嗯,很討厭。
也很煩人!
他好像永遠都很閒似的,根本就沒彆的事情要做嗎?
簡直像個跟屁蟲!
她在心裡這樣惡狠狠地想著。
臘月初二,大寒。
今年的冬季似乎格外凜冽,寒風吹拂。
後山茂密的森林也褪去了所有顏色,隻剩下無邊無際的銀裝素裹。
此時,外麵依舊飄著細碎的小雪。
在小院外那條被積雪掩蓋大半的小徑上,出現了一個蹣跚的身影,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小院走來。
那是一位看著慈祥和藹的老婆婆。
頭上包著厚厚的布巾,臉頰被凍得通紅。
她是住在附近村子裡的居民。
師父無限與這些山民接觸不多。
但師兄白牧卻不同,他經常將山裡采摘的藥材,獵到的野味拿到村裡,與村民們交換一些鹽巴、布匹等生活必需品。
或是偶爾換些從城裡流傳過來的,新奇有趣的小玩意兒。
因此,他與村民們頗為熟絡。
鹿野此時正躺在院內屋簷下的躺椅上,身上蓋著一條厚厚的毛毯,手裡捧著一本泛黃的古籍,在專心閱讀。
聽到動靜,她隻是懶懶地抬眸,瞥了一眼那冒雪而來的身影,便收回了視線,絲毫沒有上前搭理的意思。
那是師兄的熟人,與她無關。
然而。
今天的她,不知為何,心底卻莫名地泛起一絲細微的煩躁。
像是平靜的湖麵被投入了一顆小石子,漾開了圈圈漣漪。
手中的書頁,上麵的字跡仿佛都模糊了起來,怎麼也無法再專注地看下去。
老婆婆被聽到動靜的無限迎進了院內。
她搓著凍僵的手,熱情地朝屋簷下的鹿野打了個招呼:
“小姑娘,在看書呐?”
鹿野隻是從鼻腔裡淡淡地“嗯”了一聲作為回應,目光依舊落在書頁上,顯得疏離而冷淡。
老婆婆也不介意,笑嗬嗬地跟著無限進了客廳。
鹿野其實並沒有刻意去聽師父與老婆婆在客廳裡的交談內容。
她本就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
但是,她那遠超常人的敏銳聽力,卻讓她無意中捕捉到了一些斷斷續續的關鍵詞。
“……白牧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