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殿廣說“我知道了,但是你在外麵也不容易,一定有很多困難你都沒告訴我們吧?”
高殿強歎了口氣,“是啊,啥事躲不過你的眼睛。在外討生活哪有容易的事。就說上次吧,遇上暴雨天,本以為躲在破廟裡就能平安無事,誰知道那廟年久失修,屋頂塌了一角,差點把我砸傷。”
高殿廣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我們都是苦命人,不過好在總有貴人相助。像今天,如果不是趙四和李秀才幫忙,咱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高殿廣說:“沒錯,這世間好人還是有的。隻是這日子過得戰戰兢兢,今日不知明日事,什麼時候才能真正安穩下來呢?”
正說著,天空烏雲密布。不一會兒,豆大的雨點落了下來。雨滴打在院子裡的水缸沿上,滴答作響;打在房簷的乾草上,濺起一片水霧。
雨越下越大,雨打窗欞劈啪作響。雨水順著破窗縫流進屋裡,高殿強趕忙拿盆子接住。那叮咚聲響像是老天爺在數他們欠下的債。
高殿廣望著窗外的雨幕喃喃:“這世間的雨原是分兩半的,一半澆莊稼,一半淹人心。”
此刻,雨越下越大,整個村子都籠罩在一片雨霧之中,像是老天爺在衝洗掉他們過去的苦難,迎接新的開始。兄弟二人伴著雨聲漸漸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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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兄弟二人還在睡夢中,狗擋就歡快地跑回家,但是看見父親和三叔還在睡懶覺,就悄悄溜出去,又跑到奶奶家吃飯。
劉氏早晨起來發現狗擋不見了,但是她並不著急,心想一定是跑回家了,果不其然。曲桂娥將玲玲交給婆婆,起來做早飯。
二)黃水瘡
玲玲被奶奶摟住,不安地扭了扭小腦袋,一股淡淡的、不易察覺的腥氣混在孩子的奶箱裡。
劉氏幾天沒看見玲玲,仔細瞅著眉眼,越看越像兒子殿廣。但是,當她聞到這異常的味道時,突然,她發現問題了。
玲玲的頭發裡有黃水流出,她嚇出一身冷汗“桂娥,你快看看,玲玲的頭部怎麼了?”
曲桂娥並沒有驚訝“娘,我知道,好久了,隻是我用了好多藥都不管用。”
劉氏著急地問“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跟娘說?”
曲桂娥安慰劉氏“娘,告訴你隻會讓你著急上火,該想的法子我們一直在想呢。”
曲桂娥一邊給玲玲擦頭上的黃水,一邊輕聲哀歎“窮人的傷口就像旱地的裂痕,日頭越毒,越要自己長出鹽巴來止血。”
劉氏感覺也對,日子在狗擋跑來跑去的身影裡,一晃就是一天。
這天,高殿廣兄弟二人正在琢磨編織小動物的事,李秀才急匆匆趕來“我打聽到鄰村有戶人家需要短工幫忙耕種農田,工錢按日結算,是不是可以試試?”
高殿強說“可以啊!眼下掙點錢真不容易?”說著就趕忙跑去應征。
那家主人見高殿強老實憨厚,身體也算壯實,便同意他留下來幫忙。高殿強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前往鄰村,辛勤勞作。
而高殿廣的草編手藝也越發精湛,編出的小動物栩栩如生,經由李秀才帶到縣城去,銷量越來越好。
一日,高殿廣正在編織草編小動物,他佝僂的脊背隨著咳嗽劇烈起伏,枯枝般的手指正將蘆葦杆扭成展翅形狀。
突然聽見門外皮靴踏碎瓦片的脆響,竹篾尖刺瞬間紮入指腹,血珠在蒼白的草莖上洇出點點紅梅。有村民路過跟他說“又是日本人在搗鬼。”
這時高殿強正好乾完活趕回家來,聽村民談論起近期日本人活動頻繁,似乎在搜捕地下黨的消息,高殿強心中一驚,“當年救過我的王胖子會不會有事啊?”
高殿廣問“王胖子是誰?”
高殿強回想往事“他是地下黨,當年在日本的磚廠乾活時,我還以為他是給日本人乾活的走狗,對他特彆討厭。”
高殿廣說“那時候的地下黨工作特彆隱秘,尤其在日本人的廠子裡,如果被發現就沒命了。”
高殿強說“在磚廠乾活的那個時候,還有個張舉人對我特彆好,每天下班兒後,把我帶到他的小草棚裡,給我講《古文觀止》裡的內容,他講得非常透徹。每次講解都延伸到做人做事上,我學到了很多東西。”
高殿廣說“人這一生,能遇到一個貴人,那真是太幸運了。你這跑出去這幾年,雖然受了不少苦,但是遇到了不少貴人,這是你的一生中難得的財富。”
高殿強說,“對呀,雖然說我們現在生活很艱苦,但是我們在家裡平平安安的比什麼都強。那些革命黨人在外麵出生入死,家裡人照顧不了,真是不容易。”
高殿廣說“對呀,我們現在雖然苦一點兒,但是比起革命黨人,我們享太多的福了。
“我有時候也想出去,張舉人對我寄予很大的希望,男人嘛,誌在四方。但是一想到你和娘都有病,家裡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我就走不開。”
高殿廣說“對呀,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如果想要報國,就不能管家裡了,強子,我耽誤你了。”說著高殿廣有些泣不成聲。
高殿強安慰哥哥說,“二哥,你彆這樣,我不走。”
然而,平靜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太久。幾天後,一群日本兵突然闖進村子搜查地下黨。他們挨家挨戶地搜,很快來到了高殿強家。日本軍官用蹩腳的中文大聲質問:“有沒有看到可疑之人?”
高殿強鎮定地回道:“太君,我們都是普通百姓,沒見過什麼可疑的人。”
日本兵四處翻找,看到了高殿廣編織的草編小動物,尤其是當他們看到高殿廣草編的雄鷹時,感覺太有趣了,上手就想搶奪。
高殿強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草編雄鷹,怒視著日本兵:“太君,這是我們用來換錢度日的,您不能拿走。”
日本軍官惱羞成怒,抽出軍刀架在高殿強脖子上:“八嘎,你的敢反抗皇軍?”
高殿廣忙上前求情:“太君息怒,這雄鷹就送給您了。”
日本軍官冷哼一聲,伸手去拿。此時,一直在旁默不作聲的劉氏猛地衝過來,緊緊抱住草編雄鷹:“太君,使不得……。”
劉氏話沒有說完,日本軍就將她踢倒在地“八嘎,不要命了!”。
日本軍官氣急敗壞,命令士兵強行拉扯老人。一旁的曲桂娥忍無可忍“太君,我們都是窮苦人家,求你們高抬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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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桂娥早在日本人進門之前,故意把頭發整得非常淩亂,擋著大半張臉。
高殿廣見曲桂娥插話,急紅了眼,趕緊把草編雄鷹雙手遞給日本人。
三)高殿強參加革命隊伍
一直躲在門後的狗擋和滾子終於忍不住了,狗擋一個眼神,滾子朝著搶雄鷹的日本人衝了過去。“滾子,彆咬太君”狗擋一聲令下,滾子又老老實實地坐下來。
那個手拿雄鷹的日本人,剛才嚇得魂不守舍,周圍村民也紛紛圍攏過來,你一言我一語:“放下吧,太君,高抬貴手。”
日本軍官見勢不妙,怕引起更大的民憤,隻得收起軍刀,狠狠瞪了眾人一眼,“八嘎!”帶著手下灰溜溜地走了。
劉氏摸著草編雄鷹低語,草根兒紮得再深也怕野火,可隻要留著根脈,春風一吹又是滿坡青。此時,遠處突然傳來槍聲,日本兵紛紛趕過去查看。
原來,是真正的地下黨在轉移日軍視線。趁著混亂,高殿強扶起哥哥,暗自發誓,一定要保護好家人。
當天晚上,村裡一位頗有威望的老人去世了,按照當地的古老習俗,要在頭七夜裡舉行撒燈祭,有的地方叫送燈。
即在逝者從家到墳地的路上,隔幾步便用玉米芯兒蘸上柴油點燃,為亡靈引路,防止其迷途,也防止孤魂野鬼侵擾。家家戶戶都要出人幫忙,這也是一個凝聚人心,互相扶持的時刻。
高家也參加了,高殿廣身體虛弱,負責在家紮蘸油的燈芯兒,他的草編手藝正好用上。高殿強、曲桂娥和狗擋都去路上幫忙撒燈和照看火苗。
夜色濃重,長長的火龍在荒野中蜿蜒,氣氛肅穆又帶著一絲詭異譎。村民們都沉默著,唯有火苗劈啪作響和風聲。
突然一隊鬼子兵的嗬斥聲由遠及近,日本兵巡邏隊被大規模有組織的火光吸引了過來,以為是中國人在搞什麼秘密集結或信號傳遞。
他們粗暴地衝鑽隊伍,用皮靴踩滅地上的燈火,槍托推搡著村民,厲聲質問誰是帶頭人。
高漸強血氣上湧向上前理論被身旁的哥哥高殿玉死死拉住。
曲桂娥趕緊把狗擋摟在懷裡,用身體擋住孩子的視線,自己則嚇得渾身發抖,但強作鎮定。
狗擋從母親臂腕縫隙裡看到那些凶神惡煞的兵踩滅奶奶說的引路燈,又怕又氣,小聲嘟囔“他們把爺爺回家的路踩黑了……”
保長高連發連忙上前,陪著笑臉,用半生不熟的日語夾雜著中文解釋“這是祭祭奠死人的風俗,絕非抵抗活動。
日本兵將信將疑,搜查了一圈,沒發現武器,但仍凶惡地警告,不許再搞,然後揚長而去。留下的是一片狼藉熄滅的燈路和驚魂未定的村民。
古老的習俗被暴力打斷,帶來的不僅是恐懼,更是文化被踐踏,連祭奠先人都不得安寧的屈辱和憤怒。
高殿強握緊拳頭,內心有一種強烈的聲音“跪著討飯,換不來安生日子,隻有站著,把拳頭揮出去,小家才能安穩。”
他告訴自己,這個家,這個國,不能再這樣了。
第二天一早,他找到母親和哥哥,表情嚴肅地說:“哥,娘,我想加入革命。昨天日本兵的惡行讓我明白了,我們不能總是這麼被動挨打,隻有把侵略者趕走,我們才能真正過上安穩日子。”
劉氏先是一愣,而後緩緩點頭:“兒啊,娘懂你的心思。這些年咱們受的苦,娘也知道都是因為這戰亂。你想去就去吧,娘支持你。”
高電強握緊拳頭,突然頓悟“人活一世,總得在泥裡拋出個‘人’字,跪著討飯不如站著揮拳高殿廣也握住弟弟的手:“強子,哥也支持你。你放心去,家裡我會照顧好的。”
高殿強紅著眼眶:“哥,娘,謝謝你們。我一定小心行事,爭取早日把日本人趕出咱們的土地。”
於是他找到李秀才商量,想加入抵抗外敵的隊伍。李秀才欽佩不已,表示會幫忙照顧他家老小。
臨行前夜,高殿強將高殿廣編的血頂草鶴揣進懷裡。月光透過窗欞在他掌心投下鐵柵般的暗影,他卻覺得這方寸囚牢裡正孵著顆撲棱棱早破殼都太陽。
第二天早上,高殿強告彆一家老小,踏上未知的征程,心中充滿對未來勝利的憧憬,然而,等待他的並非是勝利。
高殿強滿懷希望參加革命隊伍,被帶去見負責人,昏暗的油燈下,那個他曾經無比厭惡,以為是漢奸走狗的王胖子,轉過身來,咧嘴一笑“強子,我就知道,是泥裡的真金,早晚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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