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濤把痰盂拿到水池邊,認真地刷洗起來。高殿俊坐在一旁,看著兒媳忙碌的身影,心裡很是欣慰。
不一會兒,韓濤把痰盂刷得乾乾淨淨,痰盂搪瓷上的紅鯉褪了色,倒像條遊進了時光深處的魚。
韓濤輕輕撬開底座,果然裡麵藏著幾個銀元。
她把銀元拿出來,遞給高殿俊:“嘿!袁大頭!你和我娘這是攢了多少年私房錢呢?這分量夠給雲兒打副銀鐲子了。你快收著吧!”
高殿俊擺了擺手:“我要那玩意兒乾啥,都是給你們留著的。你娘生病的時候,我要拿出來她都不讓。”
韓濤眼眶有些濕潤,她知道公公婆婆一輩子節儉,這些銀元是他們從牙縫裡省出來的。
高殿俊的手指在紅板箱的底部邊緣摩挲著,那裡的木質紋理似乎與其他部分略有不同。
近八十多歲的老眼昏花,但觸覺卻因年歲增長而變得異常敏銳。他皺了皺眉,指甲輕輕摳進那道幾乎不可見的縫隙。
奇怪...老人自言自語,手指突然觸到了一個微小的凸起。
隨著一聲幾不可聞的聲,箱底竟然彈起一個薄薄的暗格。高殿俊的心猛地一跳,胸口傳來一陣熟悉的刺痛。他深吸一口氣,從口袋裡摸出速效救心丸,含了兩粒在舌下。
那速效救心丸在舌尖化開的苦澀,與記憶的滋味如出一轍。
暗格裡靜靜地躺著一封泛黃的信封,信封上蓋著已經褪色的紅色印章,依稀可見二字。高殿俊的手顫抖起來,這印章他太熟悉了——那是某份帶有部隊番號的機密文件。
美麗啊美麗,你這是...老人的聲音哽咽了。他從未想過相伴五十年的老伴會有事情瞞著他。
信封裡的信紙已經脆黃,但字跡依然清晰。那是一份……軍令,上麵赫然寫著高殿俊的名字:
據查,三連戰士高殿俊戰場失聯期間存在通敵嫌疑的未經調查。現命令立即羈押審查。若遇反抗,可就地正法。此令,……軍區司令部。
高殿俊如遭雷擊,渾身血液瞬間凝固,那張薄薄的紙片仿佛有千鈞重,壓得他喘不過氣。
“就地正法”四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燙進他的眼底。他眼前一黑,心臟像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劇烈的絞痛讓他佝僂下去,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的衣衫。
他摸索著藥瓶的手抖的不成樣子。他記得那個冬天,他奉命去給本家弟弟高殿榮送情報,卻在回程時遭遇日軍伏擊,重傷昏迷了三日。
醒來後部隊已經轉移,他靠著老鄉幫助才找到大部隊。當時指導員隻是簡單詢問了幾句,就讓他歸隊了。他從未想過,自己竟然被懷疑是叛徒!
怪不得...怪不得退伍時我的軍功章都沒發...老人喃喃自語,淚水滴落在信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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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榮?高殿俊猛地站起身,膝蓋發出不堪重負的響聲。
爹!吃飯了!兒媳韓濤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高殿俊慌忙將信塞進貼身的衣兜,合上暗格。他的大腦飛速運轉——為什麼老伴會有這東西?她為什麼要藏起來?高殿榮後來去了沈陽,他們兄弟多年未見,難道與此有關?
高殿俊食不知味“美麗啊……你是怕我受不住,想把這秘密帶進棺材?還是你也懷疑過我?不!不會……那你留著它,莫非……是想找機會替我洗刷?”
他突然想起,高秀平曾說過她三叔高殿強給家裡寫過信。高殿強當時去沈陽就是投奔高殿榮的。
於是他去找高秀平秀平啊,高殿俊聲音有些發抖,你三叔...最近來信了嗎?
高秀平驚訝地抬頭:大伯怎麼突然問三叔?他上個月還來信說準備回老家看望大伯呢。
高殿俊問“高殿強要回來?”
他眼睛亮了一下“他真的要回來嗎?你能不能給他寫封信,跟他要高殿榮的地址和電話?”
高秀平奇怪的問“高殿榮?是我沈陽的那個大伯嗎?”
高殿俊說“對呀!我想找他有點事。”
高秀平雖然心裡滿是疑惑,但還是點頭應下:“行,大伯,我這就寫信跟三叔說。不過您找沈陽大伯是有啥事兒呀?”
高殿俊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先不說:“秀平啊,這事兒等之後再跟你說,你先幫我把信寫了就行。”高秀平見高殿俊不願多說,也沒再追問。
後來幾天,高殿俊一直心神不寧,他急切地想知道高殿榮的消息,想弄清楚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終於,高殿強的回信到了。高秀平拿著信匆匆跑來:“大伯,三叔來信了,裡麵有沈陽大伯的電話和地址。”
高殿俊雙手顫抖著接過信,看到上麵的電話號碼,仿佛看到了揭開真相的曙光。
看著等待已久的電話號碼,高殿俊居然發愁“去哪裡打電話呢?上郵局?郵局裡人多,怕彆人聽見。”
高秀平及時提醒“大伯,你是不是在發愁到哪裡打電話?”
高殿俊感到很驚訝“你怎麼知道?”
高秀平笑了“你不是特意讓我寫信給三叔,要電話和地址嗎?要地址,寫信會很慢,要電話,不就想馬上打電話嗎?所以你現在一定在琢磨究竟到哪裡去打電話呢?”
高殿俊心想“這小丫頭是真機靈,索性將她一軍“秀平,那你能幫大伯找一個打電話的地方嗎?”
高秀平說“打電話的地方倒是有,不過嘛,得去找人幫忙。”
高殿俊說“求人?不怕!大伯我臉皮厚!要帶啥禮?兩斤槽子糕夠不夠體麵?再不行,我把珍藏的那包大前門貢獻出來!”
高殿俊一副衝鋒陷陣的架勢,逗得高秀平直樂“大伯,你誤會了,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覺得他剛幫我辦了一件大事,我還沒有來得及感謝他,現在又要去求他幫忙,有點不好意思了。”
高殿俊說“那還不好辦,我幫你去感謝他,咱們一起去。去哪裡啊?”
高秀平說“去海洋公司。他們公司會計部有一個電話,那個會計王金雙我熟悉。”
高殿俊說“秀平,你這丫頭可真厲害,連海洋公司都有門子。”
高秀平說“那有啥厲害呀?我在王家窩屯放牛的時候跟他們都熟悉。他們都可憐我,願意幫我。買你們家房子的錢就是從海洋公司提出來的。”
高殿俊奇怪地問“海洋公司怎麼會欠互助組的錢呢?”
高秀平說“不是海洋公司欠錢,海洋公司純粹是幫忙。是欠款的漁民在海洋公司交了保證金,海洋公司把他們的保證金提出來給我們。”
高殿俊恍然大悟,不禁對高秀平刮目相看。“秀平啊,你年紀輕輕就這麼有辦法,真是厲害。”高殿俊滿臉讚許。
高秀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伯,這都是大家幫襯著,我就是跑跑腿。”
兩人說定,便前往海洋公司。到了公司會計部,高秀平見到王金雙,簡單說明了來意。
王金雙倒是爽快,直接就答應了。
高殿俊懷著忐忑的心情拿起黑色搖把子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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