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四年的海風穿透力極強,將興旺島的南海和北海打通了。
高秀平和李守業這一對戀人衝破重重山巒林海,終於走到一起。
村裡人又傳開了,高秀平一個大老姑娘,一個沒上過幾年學的放牛娃,如今能嫁給一個當公社乾部的大學生,小夥長得也不賴,真是不可思議
從她記事的時候起,自己家就一直是街坊鄰居的談資。母親一個才貌雙全的富家千金,居然嫁給一個羅鍋子,羅鍋子去世,母親改嫁,結果繼父不久又去世。
這些事情被村民們傳來傳去,耳朵都磨成繭子。有人取笑,有人同情。
取笑同情之後,生活歸於平淡。日子是過給自己看的,曲桂娥和高殿廣這對夫妻從不理會外界的眼光,他們把硬邦邦的冰凍日子過成小溪流水。
當高吉梁、高秀平相繼出生後,一縷陽光透過陳舊的窗戶紙照進來,點亮一家人的希望。
高秀平從小受父母影響,也活得灑脫自在。隻是由於生活條件所迫,她為了家庭錯失讀書的機會,這是她一輩子的遺憾。
本來她也沒指望自己能真的嫁給大學生,隻不過是話趕話趕上了,就將計就計。沒想到真讓她碰上了,真是老天開眼。
李守業是個憨厚老實的青年,他們兩個互相欣賞。他們的愛情之路並非一帆風順,經曆了重重阻礙。
終於,他們站在興旺島的海邊,看著海浪一波波湧來,開始一起麵對生活。李守業緊緊握著高秀平的手,說:“秀平,以後我會一直陪著你,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高秀平靠在他肩上,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他們的愛情,也如同這海風,堅定且溫暖,吹走了所有的烏雲。
有了二人的情感基調,其它任何因素都好說,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李家父子叔侄三人已經到高家看過,剩下的就是高家去李家看家。
曲萬生踏進李家大院的第一感覺很氣派,不是普通人家。這種感覺並沒有讓他高興,反倒起了一絲擔憂,這門不當戶不對的啊,秀平這孩子能適應嗎?
曲萬生並不是覺得秀平高攀不上這戶人家,而是覺得秀平在家自己做主慣了,冷不丁來到這樣的大戶人家,關係太複雜,怕她處理不好。
曲萬生在心裡暗自琢磨著,說話也格外小心。他看出李德昌和李守業父子正直善良的一麵,也看出李文昌圓滑世故的一麵,更看出李文昌妻子孫桂英的精明算計。
他尤其放不下心的是李文昌夫妻二人。恰巧李文昌坐在他身旁,曲萬生趁機跟他說了挺多,中心意思就是希望他們讓秀平結婚後與老人分開單過。
李文昌的承諾比喘氣都快,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答應了。推杯換盞之後,他說“我們大戶人家的日子過的是體麵,不會在小事情上計較。”
曲萬生有些不明白“你的意思是說,讓孩子們單過屬於小事情嗎?”
李文昌說“對啊,一個家庭的大事是整體的大方向,是對外人來說的,至於家裡人,都好說。”
曲萬生感覺這思想有點意思,自己走南闖北,感覺並非淺陋無知,今天還是頭一次聽這樣的論點“我的理解能力有限,你是說自己家裡的事小事兒,對於外人的事是大事嗎?”
李文昌肯定地說“對啊,關起門來了,自己家裡怎麼都好說,可是對於外人,那就難說了。”
曲萬生預感到要求讓高秀萍自己單過的想法可能得不到允許,就把自己的擔心直接說出來“李書記,我們家秀平自小就自己做主,沒有被人管過,我怕她適應不了你們家的生活。”
李文昌舉起酒杯跟曲萬生碰了一下,一飲而儘,自信從酒氣裡冒出來“不用擔心,不用擔心!我們大隊有多少人?這麼多人我都管得服服帖帖的,還怕她一個小女子不成?”
曲萬生感覺主題偏了,明顯有門第觀念,感情這酒不是好人“李書記,這話我怎麼聽著不舒服啊?我相信你有能力,能管好你們這個大家庭,我是擔心……”
李德昌接上曲萬生的話“擔心秀平這孩子到我們家會受委屈,是吧?”
曲萬生點頭稱是“我的確是這麼想的的。”
李文昌聽罷,舉起酒杯又跟曲萬生碰了一下“你多慮了啊,我們肯定不會讓秀平受委屈。我剛剛那話沒彆的意思,就是表明我管理家庭還是有一套的。”
曲萬生勉強笑了笑,心裡還是有些擔憂。
這時,李德昌把話接過去“我們會把秀平當自家孩子,放心吧。”
李守業拉著高秀平的手,笑著對曲萬生說:“三舅,您彆擔心,我會照顧好秀平的,我們也會和家裡人好好相處。”
高秀平也乖巧地點點頭,“三舅,您就放心吧,我會努力適應的。”
曲萬生看著這對小情侶,心中的擔憂稍微減輕了一些。
李德昌拍了拍曲萬生的肩膀,“老兄啊,咱們就把心放肚子裡,孩子們的事情不用過於擔心,一定差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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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又舉杯共飲,氣氛逐漸變得輕鬆起來。窗外,海風依舊吹著,似乎也在為這即將結合的兩家人送上祝福。
曲萬生心裡有事,酒杯裡的酒變成毒藥,他不敢喝,怕喝下去耽誤事。眼下的形勢不容樂觀,秀平的性格與這個家庭格格不入。
李家父子人真不錯,如果分開單過,一定很圓滿,但是這個願望要想實現,恐怕沒那麼容易。
曲萬生做最後的嘗試“李書記,我說心裡話,我很擔心秀平來你們家,會不適應你們家的生活,我還是希望你們考慮一下,讓他們結婚後單過。”
李文昌已經醉眼惺忪,舌頭不聽使喚“沒問題,沒……問題的!那都是……小事,小……事,你放一……百個……心!”
曲萬生見李文昌喝高了,且答應得如此爽快,心裡更加沒底。這時,孫玉良走過來,拉著高秀平的手,滿臉堆笑地說:“秀平啊,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既然進了一個門裡,就是一家人,慢慢就會適應的。一家有一家的規矩,咱們家的事兒可不像你們家那麼隨便,你老叔當乾部,管人有一套,我們聽他的就是。”
高秀平微微一愣,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輕輕點點頭。
曲萬生眉頭皺得更緊了,剛想開口,李守業趕忙打圓場:“媽,您彆嚇著秀平,什麼管人啊,整得挺嚴肅,我們會慢慢適應的。”
高吉梁也跟著附和“三舅,彆擔心了,秀平可以慢慢適應,沒問題。”
曲萬生把擔心暫時咽了下去,胃裡卻翻江倒海。
酒過三巡,宴席接近尾聲。曲萬生趁著眾人都有些微醺,再次把李文昌拉到一旁,鄭重地說:“李書記,單過這事兒,您可一定要放在心上啊。”
李文昌拍著胸脯保證:“放心吧,老兄,我說話算數。”曲萬生看著他,半信半疑。
回到家後,曲萬生把這事兒跟曲桂娥一說,大家也都跟著犯起了愁。高秀平卻滿不在乎地說:“三舅,您彆操心了,我自己能行。”
曲桂娥卻填了心思,高吉梁安慰道“娘,很多事情不能考慮太複雜,遇到問題再想辦法吧,現在這情況,也沒有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