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分家吧。”高秀平話音落下的瞬間,祠堂裡的空氣凝固了,三叔公李會昌手中的茶杯啪地碎裂在地,就像這個家族表麵和睦的假象。】
高秀平的目光掃過祠堂裡每一張熟悉的臉,心頭泛起一絲苦澀,曾幾何時,李家也是屯子裡頭一份的體麵人家。
即便如今光景不如往前,可關起門來,在不知情的外人眼裡,這老老少少二十多口,怕還是一派父慈子孝、妯娌和睦吧。
分家意味著什麼?分家意味著這個曾經令人羨慕的大家族將分崩離析,意味著長輩們苦心維持的家族和睦假象將被徹底打破。
一時間,家族會裡炸開了鍋,三叔公李會昌首先提出反對“你簡直無法無天,大逆不道,破壞家族團結。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的份了?”
高秀平卻一臉平靜,作為李家孫輩中最有主見的媳婦,高秀平向來敢說敢做,她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反應。
“三叔,如今家族內部矛盾重重,大家都各自打自己的算盤,不分家,大家都隻能在這一團亂麻裡越陷越深。”
老叔公李文昌有些意外“秀平,我一向看好你,這些晚輩當中,屬你挺明事理的,你要知道,分家意味著宣布我們這個大家族走向衰落,你為什麼非要這麼做?”
高秀平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老叔,我也不想看到家族衰落,但如今的局麵,大家都攪和在一起,互相消磨,沒有長遠規劃。”
李文昌被高秀平“長遠規劃”幾個字點醒,他意識到家族如今看似熱鬨,實則內部矛盾滋生,老二、老三從外地歸來,攜家帶口,一直沒有合適的營生。
他緩緩站起身,目光掃視眾人,“秀平說得有道理,如今這局麵,再這麼守著所謂的‘大家庭’,大家都沒了奔頭。”
李會昌極力反駁“我看就是想把我和老二攆走吧?我們出去這些年,你們在家裡住著舒服,看我們回來了,就要分家,就是沒安好心,還長遠規劃?說得好聽。”
高秀平據理力爭“你們看看我爹他這幾年熬成啥樣了?自從二叔、三叔回來,他這個長子壓力很大,疾病纏身,這樣下去,對他身體恢複不利。”
二嬸婆叼著煙袋,那煙袋裡一明一暗的紅光,像一隻充滿怨恨的眼睛。
她滿嘴煙草味“大哥他守著金鎖卻不讓它發揮用處,那是抱著金飯碗討飯吃,怨不得彆人,要想分家可以,把房子和金鎖都分了。”
二嬸婆的煙袋鍋裡劣質煙草嗆得人睜不開眼,那股子黴味兒混著口臭,透著這個家族腐爛的內裡。
李文昌麵露難色“其實,這個家早在老二老三當年離開家到外地工作的時候,已經分得很明確了,房子和金鎖與老二老三沒關係,你們回來住,我不能攆你們,但是金鎖,你們想都彆想。”
李會昌說“金鎖是我們家最後的翻牌機會,留在大哥那裡就白瞎了。”
李文昌忍不住拍了桌子:“三哥,你怎麼能這麼不講道理!金鎖是爹娘留給大哥傳家的,是長子的特權,你彆在這裡胡攪蠻纏。”
李會昌勃然大怒,臉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一下,他沒拍桌子,也沒瞪眼,隻是把身子往後一靠,陰惻惻的目光釘子似地紮在高秀平臉上。
“嗬,長能耐了。這李家,什麼時候輪到孫輩媳婦來指手畫腳了?”
高秀平沒有絲毫退步:“三叔,不是輩分的問題,誰說得有理,就按誰說的辦。這個家沒有維持的必要。”
李文昌感覺一臉疲憊“確實是這樣,這個家維持太難,我也累了。”
李會昌看著弟弟李文昌,一臉不悅“你這是要攆我們走嗎?你跟高秀平一個鼻孔出氣,你還大隊書記呢,連自己家都整不明白。”
李文昌被哥哥氣得臉色鐵青,雙手顫抖著指著李會昌,“你胡說什麼?……越說越不像話了!”
李會昌的臉皮子掉在地上,他抓起來往臉上貼,硬著頭皮耍賴“爹娘留下的東西,哥幾個都有份,反正我是不會離開,誰想分家誰就搬走。”
高秀平看著耍賴的三叔,心中一陣厭煩,但還是強忍著怒火說道:“三叔,您也彆不講理。這金鎖的歸屬,祖製有規定。您要是覺得在這住得憋屈,咱們可以一起想想辦法,讓大家都能有更好的生活,而不是死守著這所謂的‘大家庭’的虛名。”
李會昌卻根本聽不進去,依舊大聲嚷嚷:“我不管什麼祖製不祖製,我就是要分金鎖。”
李文昌當了多年的大隊書記,麵對自己家的問題,卻拿不出方案“當初你們把家裡的錢都帶走,我和大哥在家吃了多少苦,如今你們卻又要回來重新分家產,讓我拿什麼分啊?”
高秀平見老叔公如此為難“老叔,你不用為難,我提出的分家,我不要任何家產,我自己搬出去過,從此以後,井水不犯河水。”
李守業見妻子說氣話,趕緊製止“你可彆賭氣了,自己搬出去,住哪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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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秀平受夠了這烏煙瘴氣的氛圍“我就算是住牛棚,住磨坊,也不想跟他們一起攪和了。”
公婆想到年幼的孩子,舍不得讓孩子跟著受苦“守業媳婦,彆置氣了,在一起好賴有個窩。”
高秀平最終沒有聽取家人的意見,堅持搬出去,她告訴丈夫“守業,我們什麼都不要,帶著自己的行李就走,天大地大,難道能餓死我們?實在不行,我還有娘家。”
李守業了解妻子的脾氣,她決定的事情就不會改變,那就落子無悔吧。
他們找到屯裡的碾屋子,雖然四麵漏風,但是有框架有屋頂,好在金秋十月,能吃的東西很多,走一步看一步。
李守業用兩個筐子把行李包裹裝進土,前頭的筐子留個空地方把建國放進去坐著,高秀平背著大包領著建設,一家人住進碾屋。
碾屋的土牆摸著紮手,高秀平用舊報紙糊牆時,粗糙的紙麵摸得她指尖發紅,卻比老宅光鮮門楣更讓她心安。
深夜,碾盤下老鼠窸窣作響,伴著兒子建瑟的啜泣“媽,我怕……”
這聲音比白天的指責更讓她揪心。
月光從破屋頂漏下,照在丈夫用茅草編的簡易床鋪上,那些搖曳的草影,像祠堂裡祖先畫像審視的目光。
一家人在碾屋裡緊緊相擁。高秀平輕拍著建設的背,輕聲安慰:“彆怕,有爸媽在呢,寶貝勇敢!”
突然,一個人影推開漏縫的木板門,徑直走了進來。
一家人都震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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