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阿密南灘的陽光像融化的金子，潑在雪白的沙灘上，濺起晃眼的光。
史國棟站在剛開業的川渝味道魚羊鮮火鍋酒樓二樓露台上，望著不遠處碧藍如綢緞的海水，手裡捏著剛打印出來的營業報表，指腹被紙張邊緣磨得有些發燙。
“史總，你該看看後廚的新玩意兒。”約瑟夫的聲音帶著德國口音特有的頓挫，他手裡舉著個銀色的自動夾菜筷，像舉著什麼精密儀器，“這東西能精準夾起一片毛肚，誤差不超過三毫米。”
史國棟轉過身，接過那支筷子。金屬表麵冰涼，握在手裡卻很趁手，按下側麵的按鈕，前端的夾子靈活地開合著。
“不錯，”他笑了笑，眼角的細紋裡還沾著旅途的疲憊，“不過約瑟夫，美國人會不會覺得這玩意兒太花哨？”
“花哨才好。”約瑟夫攤開手，藍色的眼睛在陽光下亮得像海水，“你看那些遊客，舉著手機拍個不停。
我們的上菜機器人昨天已經成了網紅，有個佛羅裡達大學的學生，為了拍機器人端鍋底的視頻，連吃了三頓火鍋。”
史國棟低頭看著報表上跳動的數字，嘴角忍不住往上揚。
開業三天，這家南灘分店的營業額已經突破了預期的百分之四十。
他想起兩個月前第一次來佛羅裡達的情景，那時候還隻有三家先鋒打點店，像三顆孤零零的種子，埋在這片陌生的土地裡。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去奧蘭多迪士尼嗎？”史國棟忽然問。
他靠在露台的欄杆上，海風帶著鹹濕的氣息吹過來，掀起他襯衫的衣角。
約瑟夫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當然記得。你非要讓迪士尼酒店的經理嘗嘗我們的魚羊鮮鍋底，結果他被辣得直喝水，說像吞了一團火。”
“但他最後還是跟我們簽了合作協議，不是嗎？”史國棟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得意。
他記得那天自己把提前準備好的微辣鍋底端出來時，經理眼裡的驚訝。“美國人不是不能吃辣，是沒吃到真正好吃的辣。”
約瑟夫點點頭，從口袋裡掏出個筆記本翻著：“明天我們要去坦帕灣，那裡的曆史協會會長想跟我們談談在殖民時期的堡壘附近開移動火鍋車的事。”
他頓了頓，抬頭看著史國棟，“不過他擔心火鍋的味道會破壞曆史遺跡的氛圍。”
“告訴他，我們的火鍋香能讓三百年前的西班牙士兵都饞醒。”史國棟哈哈笑起來，笑聲被海風吹散在陽光裡。
他想起剛決定來佛羅裡達時，身邊的人都勸他，說一個以海鮮和牛排為主的地方，怎麼可能容得下川渝火鍋和中餐。
“史，你在想什麼？”約瑟夫注意到他突然沉默下來，眼神飄向遠處的海平麵。
“我在想，”史國棟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點感慨，“三個月前，我站在邁阿密國際機場的出口，看著手裡的地圖，連哪條街有超市都不知道。現在……”他指了指報表上的數字，“光是加盟申請，每天就能收到十幾份。”
約瑟夫拍了拍他的肩膀：“因為你選對了地方。佛羅裡達有全世界最多的遊客，他們來這裡尋找新鮮和刺激，而你的火鍋，正好給了他們這種感覺。”
正說著，後廚傳來一陣叮叮當當的響聲。史國棟和約瑟夫對視一眼，快步走了過去。
隻見新上崗的上菜機器人正卡在廚房門口，機械臂上的托盤搖搖晃晃，裡麵的餐具發出碰撞的聲音。
“怎麼回事？”史國棟問旁邊的廚師長。
廚師長是個四川漢子，叫李國建，臉上總是掛著憨厚的笑。他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機器人好像認生，剛才突然就不動了。”
史國棟蹲下身，仔細看了看機器人底部的感應器。“是這裡被菜葉擋住了。”他伸手把那片青菜葉子撿起來，拍了拍機器人的外殼，“小家夥，彆害羞，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了。”
機器人像是聽懂了他的話，突然發出“嘀”的一聲，緩緩地動了起來，穩穩地朝著前廳走去。
李國建鬆了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史總，這高科技玩意兒是好，就是太嬌氣了。”
“慢慢就習慣了。”史國棟站起身，拍了拍李建國的肩膀，“就像我們剛來這裡的時候，不也像個陌生人嗎？現在不也站穩腳跟了？”
李國建點點頭，突然壓低聲音說：“史總，剛才有個本地的餐飲老板來吃飯，看他那樣子，好像不太高興。”
史國棟挑了挑眉：“哦？他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就是一個勁兒地問我們的加盟費多少，還說要去衛生局投訴我們用的辣椒不合規。”李國建的聲音裡帶著點擔憂。
史國棟笑了笑：“讓他去。我們的辣椒都是經過嚴格檢驗的，比他廚房裡的牛排還乾淨。”他頓了頓，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告訴所有員工，不管誰來挑釁，我們都隻用味道說話。”
傍晚的時候，史國棟接到了奧蘭多分店的電話。
店長興奮地告訴他，當天的營業額又創新高，連迪士尼的吉祥物都來店裡吃了火鍋，米老鼠戴著一次性手套吃毛肚的樣子，被遊客拍下來發到了網上，一下子就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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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總，有個好消息。”店長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抑製不住的激動，“迪士尼的負責人說，想讓我們在樂園裡開個分店，專門給遊客提供火鍋套餐。”
史國棟心裡一陣高興，剛想說話，就聽見旁邊的約瑟夫喊他：“史，快來看！我們的移動火鍋車在坦帕灣的視頻上了本地新聞！”
他快步走到辦公室，隻見約瑟夫正指著電腦屏幕。畫麵裡，一輛印著川渝味道標誌的移動火鍋車停在一座古老的石堡前，車旁圍滿了遊客，每個人手裡都舉著一個小火鍋，吃得不亦樂乎。
主播拿著話筒，興奮地說：“這可能是佛羅裡達最特彆的美食體驗，在三百年前的西班牙堡壘前，吃一頓正宗的中國川渝火鍋。”
“你看，”約瑟夫指著屏幕下方的評論區，“已經有上千人留言說要來嘗嘗了。”
史國棟看著屏幕，忽然覺得眼睛有點濕潤。他想起自己剛創業的時候，在成都的小巷子裡開第一家火鍋店，那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能把店開到北京上海。
可現在，他的火鍋竟然擺在了美國的曆史遺跡前，被那麼多陌生人喜歡著。
“約瑟夫，”史國棟的聲音有些沙啞，“你說，我們是不是太貪心了？”
約瑟夫轉過頭，不解地看著他：“貪心？你指什麼？”
“我們想在這裡開120家店，現在才剛到32家直營店，98家加盟店。”史國棟歎了口氣，“有時候我會想，我們是不是走得太快了？”
約瑟夫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笑了：“史，你知道佛羅裡達為什麼叫陽光之州嗎？因為這裡的陽光從不吝嗇，總是慷慨地灑滿每一個角落。你的火鍋也一樣，它值得被更多人嘗到。”
史國棟看著他，突然覺得心裡的那點猶豫消失了。
他想起剛和約瑟夫認識的時候，這個德國男人連麻醬和香油都分不清，現在卻能準確地說出每種辣椒的辣度。
“對了，”約瑟夫像是想起了什麼，從抽屜裡拿出一份文件，“明天有個旅遊公司的老板要來見我們，他說想把我們的火鍋納入他們的旅遊套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