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國棟把最後一頁市場分析報告拍在桌麵上時,玻璃杯裡的枸杞茶晃出了一圈細浪。
楊曉英剛從後廚過來,圍裙上還沾著星點牛油,她湊過來看見報告末尾“阿富汗喀布爾”那行字,指尖下意識攥緊了圍裙邊角。
“老史,你瘋了?”楊曉英的聲音比平時低了些,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急,“新聞裡天天說那邊打仗,塔利班剛掌權沒幾年,你跑去開火鍋店?這不是把錢往火坑裡扔嗎?”
史國棟沒急著反駁,他從抽屜裡翻出一疊照片,照片上是喀布爾街頭的景象:塵土飛揚的道路旁,小販蹲在油布上賣饢,穿著布爾卡的女人牽著孩子匆匆走過,遠處的山坡上還能看見戰爭留下的斷壁殘垣。
但再往後翻,有張照片是當地一家小餐館,門口擠滿了人,玻璃門上貼著模糊的“烤肉”字樣。
“你看,”史國棟指著那張照片,指尖在玻璃門上點了點,“不管在哪兒,人都得吃飯。阿富汗人愛吃肉,咱們的魚羊鮮火鍋,把魚肉和羊肉燉在一塊兒,再配著清真調料,剛好符合他們的口味。而且戰後百廢待興,現在進去,租金、人工都便宜,等以後局勢穩了,咱們就是第一個吃螃蟹的。”
“可塔利班呢?”楊曉英還是不放心,她坐到史國棟對麵,雙手交疊放在桌上,“聽說他們管得嚴,做生意得跟他們打交道,萬一出點差錯,可不是賠錢的事兒,說不定人都得受牽連。”
史國棟沉默了片刻,他掏出手機,翻出一個聯係人,備注是“阿凡堤”。“我早就安排了阿凡堤去對接,他是西亞那邊的負責人,在伊朗、伊拉克待了十年,跟當地部落、官員打交道有經驗。塔利班那邊負責商業事務的官員,他已經聯係上了,說是可以談合作。”
楊曉英盯著手機屏幕上“阿凡堤”三個字,眉頭還是沒舒展開:“合作?怎麼合作?塔利班還會跟咱們開火鍋店?”
“他們要的是穩定和稅收,咱們要的是市場。”史國棟端起枸杞茶喝了一口,熱氣模糊了他的眼鏡片,“阿凡堤跟我說,塔利班那邊提了,想入乾股,還有當地的官員也想摻一腳。我打算咱們出技術和管理團隊,他們出資源,比如場地審批、安全保障,利潤按比例分。這樣一來,咱們有了靠山,他們也能拿到好處,雙贏。”
楊曉英還是覺得懸,她起身走到窗邊,看著樓下自家火鍋店門口排隊的人,心裡五味雜陳。
“老史,”楊曉英轉過身,眼眶有點紅,“咱們現在日子過得好好的,沒必要去冒那個險。要是……要是出點事兒,我和欣兒該怎麼辦?”
史國棟站起身,走到楊曉英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擔心,我也不是沒考慮過。但你想想,咱們的火鍋要是能在阿富汗開起來,不僅能賺錢,還能讓那邊的人嘗嘗咱們中國的美食,這不是挺有意義的嗎?而且阿凡堤辦事靠譜,我已經讓他先去喀布爾考察了,等他回來,咱們再做決定,行不行?”
楊曉英看著史國棟堅定的眼神,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她知道,一旦史國棟認定了一件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半個月後,阿凡堤從喀布爾飛回了川中市。他剛下飛機就直奔史國棟的火鍋總店,臉上帶著風塵,卻難掩興奮。
“史總,成了!”阿凡堤一進門就嚷嚷,把手裡的文件夾往桌上一放,“塔利班那邊的官員,叫卡裡姆,我跟他談了三次,他終於鬆口了。他說可以給咱們提供安全保障,場地審批也能加快,但是要占20的乾股,還有當地的一個官員,叫納迪爾,想占15的股,說是能幫咱們解決食材供應的問題。”
史國棟拿起文件夾,仔細翻看著裡麵的合作意向書,眉頭微微皺了起來:“35的股份?是不是太多了?咱們出技術、出管理,還要負責食材運輸,他們就出點資源,就要拿這麼多?”
阿凡堤喝了口茶,抹了把嘴:“史總,這在阿富汗已經算少的了。卡裡姆是塔利班裡負責經濟的,說話有分量,有他罩著,沒人敢找咱們麻煩。納迪爾在當地有很多農場,咱們需要的羊肉、蔬菜,他都能供應,不用從國外運,能省不少錢。”
史國棟沉吟了一會兒,抬頭看向楊曉英:“你覺得呢?”
楊曉英接過文件夾,翻了幾頁,又看向阿凡堤:“阿凡堤,喀布爾的安全情況到底怎麼樣?咱們的員工去了,能保證安全嗎?”
“放心,楊總。”阿凡堤拍了拍胸脯,“卡裡姆已經答應了,會派兩個人跟著咱們的店,負責安全。而且咱們的店選在喀布爾的市中心,那邊是塔利班重點保護的區域,比其他地方安全多了。”
楊曉英還想再問,史國棟卻擺了擺手:“就這麼定了。阿凡堤,你明天就回喀布爾,先把場地定下來,我這邊安排廚師和管理團隊,儘快過去。”
阿凡堤應了一聲,又說了些喀布爾的注意事項,才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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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阿凡堤走後,楊曉英忍不住問:“老史,你不再考慮考慮?35的股份,咱們能賺多少啊?”
史國棟笑了笑,拿起筷子夾了一塊剛煮好的魚肉:“你嘗嘗,咱們這魚羊鮮火鍋,在成都這麼火,到了喀布爾,肯定也差不了。剛開始少賺點沒關係,等打開市場,以後有的是機會。而且有塔利班和當地官員入股,咱們相當於有了保護傘,隻要不出大問題,穩賺不賠。”
楊曉英嘗了口魚肉,鮮美的味道在嘴裡散開,可她心裡的擔憂卻一點沒少。
一個月後,史國棟帶著五十個廚師、三百個管理人員,還有楊曉英,一起飛往了喀布爾。
飛機降落在喀布爾國際機場時,窗外的景象讓所有人都愣住了:跑道旁的鐵絲網鏽跡斑斑,遠處的崗樓上站著荷槍實彈的士兵,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塵土和火藥混合的味道。
“這地方……比我想象的還亂。”一個年輕的廚師小聲嘀咕了一句,手裡的行李箱差點掉在地上。
史國棟拍了拍他的肩膀:“彆怕,阿凡堤會來接咱們。”
果然,沒過多久,阿凡堤就帶著兩個穿著迷彩服的塔利班士兵走了過來。
那兩個士兵手裡拿著槍,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史國棟一行人,讓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
“史總,楊總,這是卡裡姆派來的人,負責保護咱們的安全。”阿凡堤笑著介紹,又跟那兩個士兵說了幾句當地語言,士兵的表情才緩和了些。
坐上汽車,一路往市中心走,路邊的景象讓楊曉英心驚膽戰:有的房子被炸得隻剩下框架,有的牆壁上布滿了彈孔,偶爾能看見穿著塔利班製服的人在街上巡邏,手裡的槍隨時可能對準任何人。
“老史,我有點怕。”楊曉英緊緊抓住史國棟的手,聲音發顫。
史國棟握緊了她的手,輕聲安慰:“彆怕,有我在。咱們先去看看場地,等店開起來,一切都會好的。”
場地選在喀布爾市中心的一條街上,原來是一家廢棄的餐館,麵積不小,就是裡麵破舊不堪,窗戶上的玻璃碎了大半,地麵上滿是灰塵和垃圾。
“史總,你看這地方怎麼樣?”阿凡堤指著場地,“卡裡姆說了,隻要咱們裝修,他可以免除半年的租金。”
史國棟環顧了一圈,點了點頭:“地方不錯,交通方便,人流量也大。咱們儘快開始裝修,按照咱們火鍋店的風格來,再加上一些當地的元素,比如掛點手工地毯,牆麵刷成他們喜歡的藍色。”
接下來的一個月,史國棟和團隊開始緊鑼密鼓地裝修。可剛開工沒幾天,就出了問題。
那天早上,幾個當地的工人突然罷工,說不願意給中國人乾活,還說塔利班是“侵略者”,跟中國人合作就是“叛徒”。
史國棟得知消息後,趕緊趕到工地。隻見那幾個工人圍在門口,情緒激動地嚷嚷著,阿凡堤在一旁急得滿頭大汗,卻怎麼也勸不住。
“怎麼回事?”史國棟走到阿凡堤身邊,低聲問。
“他們說聽彆人說,咱們是來掠奪阿富汗資源的,還說塔利班跟咱們合作是為了錢,根本不管老百姓的死活。”阿凡堤無奈地說。
史國棟皺了皺眉,他走到那幾個工人麵前,用英語慢慢說:“我們不是來掠奪資源的,我們是來開餐館的,是來給大家提供工作的。你們現在在這裡工作,每天能拿到工資,能養活家人,這不好嗎?而且我們的清真火鍋,會用當地的食材,會符合你們的口味,到時候你們也可以來吃,來感受中國的美食。”
可那幾個工人根本不聽,其中一個年輕的工人甚至撿起地上的石頭,就要往史國棟身上扔。就在這時,那兩個負責保護安全的塔利班士兵走了過來,對著工人說了幾句嚴厲的當地話,工人的情緒才慢慢平複下來,撿起東西灰溜溜地走了。
“史總,幸好卡裡姆派了人過來,不然今天這事還真不好解決。”阿凡堤擦了擦額頭的汗,心有餘悸地說。
史國棟鬆了口氣,卻也意識到,在阿富汗開火鍋店,比他想象的還要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