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過後第二天,葉掌櫃就來了。
距離上次來西嶺村不過半個多月,可再次踏進村時,葉掌櫃總覺得一切都變了——村裡人都知道他和莊家的代理合同黃了,路上遇到他,再沒人像以前那樣熱情打招呼,大多隻是淡淡點頭,甚至有人都不再看他。
被請進北屋時,葉掌櫃早已沒了往日的從容氣度,看向家豐的眼神裡,帶著幾分明顯的討好:“莊公子。”
“葉掌櫃,好久不見。”家豐還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模樣,語氣自然得仿佛兩人之間從未有過隔閡。
葉掌櫃坐下來,心裡鬆了口氣,臉上堆起笑容:“莊公子,葉某聽說,咱們白湧縣的代理權,您許給毛掌櫃了?”
“嗯,沒錯,這也不是什麼秘密。”家豐坦然點頭。
“上次莊公子那場聲勢浩大的商戰,真是看得我驚心動魄,到現在腦子還沒完全轉過來彎。”葉掌櫃苦笑著搖頭,語氣裡滿是感慨,“連怎麼輸的都不知道——我還沒琢磨出應對的法子,朱家倒先垮了。看來是我看人不準,走了眼啊。”
“葉掌櫃言重了。”家豐笑了笑,語氣不置可否,“站在您的角度,當初選擇有縣尉的朱家,本就是人之常情——換做大部分人,恐怕都會和您做一樣的選擇。”
葉掌櫃抬了抬眉眼,話鋒一轉,帶著幾分好奇追問:“那莊公子這一場商戰下來,想必也損失不小吧?”
“我沒什麼損失。”家豐笑著搖頭,話裡帶了點點撥的意味,“葉掌櫃對‘技術’這東西,了解得恐怕不多。有些看似不起眼的‘奇技淫巧’,其實能大幅提高生產率——讓一個人乾出十個人的活,還不覺得累。這種情況下,成本自然就降下來了,葉掌櫃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技術?”葉掌櫃反複咀嚼著這兩個字——他還記得當初找人仿製過莊家的毛刷,可產量太低,最後隻能不了了之。
他反應過來,“莫不是靠這‘技術’,莊公子不僅大幅降低了成本,還加快了工人的乾活速度,所以這場商戰下來,您其實並沒虧損?”
“正是。”家豐點頭,毫不避諱,“之前贈送的那些物品,也都是我自家作坊的產出,沒什麼額外損失。而且我現在已經讓作坊減少了產量——工人能輕鬆些,再者很多地方的銷售渠道還沒打開,繼續大量生產,容易造成貨物堆積。”
“唉,莊公子果然是大才,葉某實在佩服。”葉掌櫃由衷地讚歎著,話鋒又繞回了正題,“那個……莊公子,關於這代理權……”
“葉掌櫃,我倒想問問您。”家豐沒等他說完,便笑著打斷,“若是昔日,我和您合作得好好的,突然把代理權收回,轉給彆人,您會作何感想?”
他頓了頓,語氣鄭重了些:“‘信’是買賣的根本——我已經和毛掌櫃簽了契書,若是中途撕毀,在咱們這小地方,我以後還怎麼立足?”
葉掌櫃臉上的笑容淡了些,猶豫片刻,又試探著問:“那……其他縣城的代理權呢?”
“白湧縣、化安縣、慶寧縣這三個縣城的毛刷和牙粉代理權,都已經有合作商了。”家豐依舊笑得溫和,“若是葉掌櫃想要其他縣城的代理權,咱們倒可以聊聊。”
他心裡其實並不反感葉掌櫃——貪便宜是大部分生意人的通病,眼光不夠長遠,也是這個時代的普遍問題,葉掌櫃不過是做了大多數人會做的選擇。
“多謝莊公子肯給葉某這個機會。”葉掌櫃連忙道謝,隨即又麵露難色,“容葉某回去再考量考量……”
他心裡清楚,除了這三個縣城,他再沒其他縣城的商路。
畢竟隻是丟了毛刷牙粉的生意,鋪子裡還有其他生意要做,實在犯不著為了這一塊,放棄現有的產業,專門去陌生的縣城謀劃代理權。
最終,葉掌櫃隻能帶著幾分無奈,匆匆離開了莊家。
他現在能做的,隻有從毛掌櫃那裡拿貨,才能繼續買賣毛刷牙粉,隻是利潤會大打折扣了。
中午,莊老漢拎著一個竹製架子走了進來:“小豐,這就是你要的東西吧?”
這是個後世家家戶戶門口都常見的鞋架,隻是後世多用釘子、螺絲固定,而莊老漢做的這個,用的是木楔結構,除此之外,和後世的樣式幾乎沒差彆——放在後世的電商平台上,也就十幾、幾十塊錢一個。
“對,就是它!”家豐眼睛一亮,高興地接過鞋架,拎到望江樓自己的臥室門口擺好。
看著屋子裡的陳設越來越有後世的感覺,家豐忍不住嘀咕:“嗯,一點一點找回熟悉的味道了。”
“這麼個好東西,你就用來放鞋子?”莊老漢看著他,眼神還是像看“敗家地主家孩子”一樣。
“對啊,現在鞋子少,等以後鞋子多了,就知道它的好了。”家豐笑著,轉頭對跟著的阿亥說,“阿亥,回頭我教你做拖鞋,搭配這個鞋架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