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暖房內潮濕溫暖的空氣，驅不散朱常洛眉宇間的冰寒。土豆病株焚毀後的焦糊味尚未散儘，駱養性帶來的消息更添凜冽：
“陛下，‘影子’回報，成國公府管家王三豹昨夜暴斃！死於城外彆院，表麵看是醉酒失足落水…但‘蛛網’細查，其落水前曾接觸過一種無色無味的‘神仙散’殘留！與楊大人遇刺案中，刺客所用弩矢淬毒同源！”
“神仙散…”朱常洛指尖劃過紫檀桌麵，聲音低沉如刀刮鐵石，“又是它！紅丸案、挺擊案、楊漣遇刺、王三豹滅口…這陰魂不散的毒物，就是串聯所有暗線的鬼索！”他猛地抬頭，眼中精光暴射，“給朕盯死成國公府所有對外聯絡！尤其是藥材、香料、特殊物品的采買！武清侯府那邊，‘蛛網’也同步收緊！朕要看看，這毒蛇的七寸，到底藏在哪裡！”
駱養性眼中閃爍著獵人般的銳利，沉聲道：“陛下，‘蛛網’已有重大發現！京城三大地下藥鋪‘回春堂’、‘百草軒’、‘杏林居’近三月均有異常藥材交易記錄，重點涉及烏頭、番木鱉、曼陀羅花粉及特殊提純器具！其中，‘回春堂’掌櫃與武清侯府外院管事李福，三日前曾秘密會麵！交易細節雖隱秘，但‘蛛網’已鎖定關鍵人證物證！”
“好！”朱常洛霍然起身，“即刻密捕‘回春堂’掌櫃！撬開他的嘴！同時，給朕拿下武清侯府那個李福！要快，要隱秘！朕倒要看看，是李福的嘴硬，還是詔獄的刑具硬！”
“臣領旨！”駱養性眼中燃起嗜血的興奮，領命如風而去。
“王安！”朱常洛轉向心腹太監，“傳楊漣！朕要看看，他手裡那份‘神仙散’配方，到底是誰在裝神弄鬼！”
石碑胡同的小院，陽光正好。柳青瑤將曬好的豆腐布仔細收起，動作輕快。自那日田間驚心動魄又情愫暗生後，她整個人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院門外，幾個看似閒散實則目光銳利的漢子，讓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她甚至托其中一位麵善的，給那位“黃公子”捎去了一小壇自己新醃的脆爽醬瓜。
“姑娘的手藝，公子定會喜歡。”那漢子笑著接過，態度恭敬。
柳青瑤抿嘴一笑，心中微甜。她知道他身份不凡，但這份不追問、默默守護的尊重，更讓她心動。
朱常洛踏進小院時，看到的便是這幅溫馨景象。柳青瑤挽著袖子在井邊打水，陽光勾勒出她柔韌的身姿，幾縷碎發貼在光潔的額角。他心頭一熱，那日田間一吻的柔軟觸感仿佛重現。
“青瑤。”他溫聲喚道。
柳青瑤聞聲回頭，眼中瞬間漾開驚喜的笑意，臉頰飛紅：“公子來了！”她放下水桶，快步迎上，“家父喝了新方子的藥，這幾日咳得輕多了，精神頭也足了！多虧公子請來的好大夫！”
“那就好。”朱常洛含笑點頭，目光落在她微紅的臉頰上，帶著不易察覺的流連，“今日天氣好，不如…再去田間走走？”
柳青瑤欣然應允。兩人再次漫步在初冬的田埂上。王安和影子依舊遠遠跟著。氣氛比上次更添幾分自然的親昵。
“公子上次說起的土豆…可好些了？”柳青瑤關切地問。
“托姑娘的福！”朱常洛眼中滿是激賞，“用了姑娘說的通風、草木灰和拔除病株的法子，病情已控製住了！徐…莊上的管事說，新芽都冒出來了！姑娘一言，救了萬千口糧！”
柳青瑤被誇得不好意思：“公子莫要取笑青瑤了，不過是些鄉下土法子，能幫上一點忙就好。”她頓了頓，聲音低了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公子…似乎總能找到最好的大夫，最厲害的護衛…連順天府尹都…”
朱常洛腳步微頓，側頭看她。陽光灑在她清澈的眼眸中，那裡有好奇，有聰慧，更有一份了然。她知道他在隱瞞什麼，卻不追問，隻是用這種方式婉轉地表達她的感知。這份通透與體諒，讓他心尖發燙。
他停下腳步，深深地看著她：“青瑤，你很聰明。有些事，非黃某刻意隱瞞，實乃…牽連甚廣，時機未至。”他深吸一口氣，目光坦誠而熾熱，“但請相信，黃某對姑娘之心，天地可鑒。待塵埃落定，黃某定當坦誠相告，不負…不負青瑤這份信任與…情意。”
最後幾個字，他說得極輕，卻重若千鈞。柳青瑤的心猛地一跳，抬頭迎上他深邃專注的目光，那裡麵翻湧的情愫毫無遮掩。她臉頰瞬間紅透，如同熟透的蜜桃，慌亂地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嘴角卻悄悄彎起一個甜蜜的弧度。
“嗯…”她聲如蚊蚋地應了一聲，算是回應。無聲的情意在兩人之間流淌，比任何言語都更動人。
乾清宮的空氣緊繃如弦。楊漣肅立禦前，手中捧著那份“空白”的配方冊子，臉色鐵青：
“陛下！臣反複查證，此冊紙張、墨跡、裝訂，確係原物無疑！空白…隻有一種可能，真正的配方，在歸檔前就被調包了！能接觸到都察院證物房核心檔案的…”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他話音未落，駱養性如同裹挾著血腥氣的旋風衝入大殿，單膝跪地，聲音帶著壓抑的狂喜：
“陛下！武清侯府管事李福，招了！”
“說！”朱常洛眼中寒芒暴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