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著體內的40個碎片能量,朱常洛心頭卻掠過一絲躊躇。兌換一個強力武魂的誘惑巨大。然而,現實如冷水澆頭。朝堂之上,武清侯案雖震懾群醜,但餘孽環伺,如成國公朱純臣之輩正以退為進;真正能托付重任、且與高匹配度武魂契合的心腹乾才,卻如鳳毛麟角。徐光啟是技術大才,非治政全才;駱養性忠誠,格局卻有限。新人?尚未發掘,更遑論信任。此刻強行融合武魂,尋不到合適宿主,無異於明珠暗投。
“時機未至啊…”朱常洛心中暗歎,壓下兌換的衝動,“隱鱗於淵,以待其時。這些碎片,需用在刀刃上。”乾清宮東暖閣的議政堂內,朱常洛收回思緒,目光掃過下方肅立的閣臣、戶部尚書李汝華、工部尚書、順天府尹以及被特旨列席的徐光啟。禦案上,擺放著徐光啟呈上的嘉禾首季產量彙總冊頁。
“諸卿,”朱常洛聲音沉穩,開門見山,“嘉禾首獲,產量遠超麥粟,此乃天佑大明,解民倒懸之曙光!然良種有限,推廣之道,關乎萬千黎民生計,亦係邊防軍糧穩固。今日召諸卿議政,便是要定下這嘉禾推廣的章程!徐卿,你先將各地皇莊育種安排及產量預期,簡述一番。”
徐光啟出列,條理清晰地彙報了北直隸、山東、河南三處皇莊擴大育種的計劃、負責人員及預期產出時間表。末了,他懇切道:“陛下,良種金貴,推廣之地,當慎之又慎。臣恐地方胥吏懈怠,或豪強大戶覬覦,侵奪民利,反失陛下惠民之本意。”
戶部尚書李汝華接口道:“徐侍郎所慮極是。臣以為,推廣當以‘穩’字為先。可選官田、軍屯先行試種,積累經驗,再徐徐圖之。豪強盤踞之地,確需暫避鋒芒。”
順天府尹則道:“陛下,京畿之地,去歲亦有小災,流民初定。若能在京畿衛所屯田及部分受災州縣優先推廣嘉禾,既可解近渴,安民心,亦便於朝廷就近監管,震懾宵小。”
朱常洛靜靜聽著,手指無意識地在禦案上輕叩。待眾人意見發表得差不多,他才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諸卿所言,皆有道理。然國事蜩螗,時不我待!嘉禾乃破局之鑰,豈能因噎廢食,畏首畏尾?”
他目光如電,掃視全場:
“朕意已決!推廣之地,首重二處:其一,受災之地!如順天府尹所言,京畿及北直隸、山東、河南去歲遭災郡縣,優先發放良種,派遣得力農官指導!務必使受災百姓,今歲得見豐收之望,感沐皇恩!其二,九邊軍屯及衛所之地!遼東戰事膠著,邊軍糧秣乃重中之重!嘉禾高產耐儲,正宜軍需。著令薊遼、宣大、山西等督撫,於所轄軍屯衛所,劃出上好田地,由軍戶精耕,專種嘉禾!所得之糧,優先補充軍倉!此乃固邊安民之策!”
朱常洛話鋒一轉,語氣變得銳利而充滿深意:
“然嘉禾推廣,非僅發放良種這般簡單!此乃天賜良機,正可於受災之地,試行新政,以正田畝,以固稅基!”
他看向戶部官員,一字一句道:
“著戶部會同地方,借此次發放嘉禾良種、派遣農官指導之機,對受災州縣之田畝,進行一次徹底的清查丈量!隱匿田畝、詭寄飛灑者,一經查實,嚴懲不貸!凡領種嘉禾者,無論其田為官田、民田,亦無論田主是勳貴、官紳、地主還是自耕農,所產嘉禾,一律按田畝實數,十稅一征收實物稅!此稅專為嘉禾所設,無分貴賤,一體納糧!此言一出,堂下幾位閣臣和戶部官員臉色微變。這等於是在受災之地,率先打破了部分特權階層在田賦上的隱形豁免!雖然隻針對新種的嘉禾,但其象征意義和實際影響都非同小可!
朱常洛仿佛沒看到他們的神色,繼續道:
“再者!災後流民未歸,必有大量無主之地。此等田畝,若確係無主,暫由官府或皇莊接管,用於嘉禾種植,所得收益,一半入太倉,一半用於本地賑濟及水利修繕。待原主歸來,核實身份後,可將田地並扣除合理租稅後的收益發還!若三年內無人認領,則收歸官田或皇莊!”
他目光掃向駱養性和順天府尹:
“駱養性!順天府尹!朕要你們盯死受災之地!凡有胥吏借機盤剝、豪強趁災兼並土地、阻撓清丈、抗拒嘉禾新稅者,無論其背後是誰,一律按律嚴辦,絕不姑息!尤其是那些頂著功名、勳銜,卻依舊魚肉鄉裡、兼並田產之輩,更要給朕揪出來,以儆效尤!此次清丈與新稅,便是朕投下的一塊問路石!爾等務必給朕砸實了!”
楊漣眼中精光一閃,出列朗聲道:“陛下聖明!田畝不清,賦稅不公,乃國之大弊!借此嘉禾新政之機,於受災之地正本清源,丈田均稅,抑製兼並,實乃固國本、安黎庶之良策!臣附議!此策若能行穩,或可為日後更大範圍的田畝賦稅改革,趟出一條路來!”他敏銳地捕捉到了皇帝此舉背後更深遠的意圖——這分明是在效仿張江陵,以局部試點,撬動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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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常洛微微頷首,對楊漣的領悟表示讚許:“楊卿所言甚是。改革如烹小鮮,不可操切,亦不可因循守舊。此‘嘉禾新政’,便是我大明革故鼎新之始!李卿,畢卿戶部左右侍郎)!”
“臣在!”
“會同工部、順天府、徐侍郎及都察院楊漣),依據朕方才所言,三日內擬定詳細推廣區域、分配數額、農官派遣、田畝清查章程、嘉禾新稅細則、無主田處理辦法及監管懲處條例!務求周密可行,堵住所有漏洞!朕要看到實實在在的田畝,實實在在的收成,更要看到這‘新政’的實效!”
“臣等遵旨!”李汝華等人躬身應諾,心頭沉甸甸,卻也知責任重大,更感受到一股變革的氣息撲麵而來。一場關乎國本民生的嘉禾推廣大計,更是一場嵌入賦稅田畝改革試點的無聲戰役,在議政堂的激烈碰撞與皇帝的乾綱獨斷中,正式拉開帷幕。
紫禁城西北,翊坤宮被臨時辟為皇後冊封前的居所。宮門內外,尚宮局、針工局的女官、嬤嬤們屏息凝神,步履匆匆,為即將到來的大典做著最後的準備。空氣中彌漫著熏香、絲帛和一種無形的緊張感。
柳青瑤端坐在菱花鏡前,望著鏡中那個被華服珠翠裝點的陌生身影,依舊有種強烈的不真實感。幾天前,當王安帶著明黃色的聖旨和全套皇家儀仗,在石碑胡同柳家小院和鄰裡們震驚、敬畏乃至惶恐的目光中,宣告她即將成為大明皇後時,她整個人都懵了。巨大的衝擊遠超想象,將月下石橋的溫情與“黃公子”的承諾,瞬間推向了另一個她從未敢企及的高度。
欣喜?惶恐?茫然?巨大的壓力如同無形的巨石,沉甸甸壓在心頭。她不再是那個可以自由在田埂間行走、在豆腐坊忙碌的柳青瑤了。她是未來的皇後,一言一行都關乎皇家體麵,一舉一動都落在無數雙眼睛的審視之下。身份的劇變帶來的不僅是尊榮,更是沉重的枷鎖和無處不在的規矩。她努力回憶著尚宮嬤嬤教導的禮儀,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更符合“母儀天下”的標準,但內心的忐忑與對未知的恐懼,隻有自己知曉。
“娘娘,請抬一下手臂…”一位麵容慈和的老嬤嬤恭敬地低聲道,手中軟尺輕柔地丈量著吉服的尺寸。這聲“娘娘”,柳青瑤仍需努力適應。
“娘娘,您看這鳳冠的樣式可還合意?東珠的光澤襯得您氣色極好。”尚宮女官捧起那頂象征著無上尊榮的九翟四鳳冠,小心翼翼地展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