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龍臉色鐵青地聽著孔有德的回報。
“大帥,‘貨’…被登萊水師巡船截住了!說是例行檢查違禁品,硬是扣下了咱們三條船!上麵…上麵有咱們剛從‘老渠道’弄來的五十副鐵甲,一百張強弓,還有…還有五百斤遼東才有的好鐵!”孔有德的聲音帶著憤怒和後怕,“幸虧咱們的人見機得快跳海跑了,不然…”
“袁!可!立!”毛文龍從牙縫裡擠出這個名字,猛地一拳砸在案上!他剛收到朝廷發回的、蓋著皇帝朱批的奏報副本,那“恪守臣節,糧械自籌”八個字像八個響亮的耳光抽在他臉上!緊接著就是登萊水師精準地截獲了他的走私船!這絕不是巧合!
“好!好得很!卡老子糧餉,斷老子外援,這是要把我毛文龍和東江鎮往死路上逼啊!”毛文龍眼中凶光畢露,如同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孤狼。
“大帥,朝廷不仁,休怪我們不義!”耿仲明湊上前,壓低聲音,眼中閃爍著陰狠的光芒,“咱們手裡不是還捏著那東西嗎?不如…給袁可立那老兒送一份‘大禮’?讓他知道知道,東江的刀,不僅能殺韃子!”
毛文龍眼神閃爍,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耿仲明指的是一個多月前,他們在襲擾金州時,意外截獲的一個神秘信使。那人身上搜出一封沒有署名、用密語寫成的信和一個刻著怪異九頭蛇圖案的銅牌。信的內容他們找人破譯了一部分,似乎涉及一筆從南方經海路運往遼東的“特殊貨物”,與一個叫“永壽”的地方有關。當時覺得蹊蹺,便扣了下來。
“你是說…把那信和牌子,想辦法‘送’到袁可立或者駱養性的人手裡?”毛文龍沉吟著,一個借刀殺人的毒計在腦中形成,“再‘不經意’地透露點消息,就說…建奴那邊似乎也在找這批貨?甚至…可能和京師某些大人物有關?”
耿仲明獰笑:“大帥英明!袁可立接了這燙手山芋,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查,必然得罪京師大人物,惹一身騷!不查,萬一真通敵,他就是包庇!夠他喝一壺的!說不定還能把駱養性那幫鷹犬的注意力,從咱們身上引開!”
毛文龍眼中閃過一絲狠厲與瘋狂:“就這麼辦!把東西處理乾淨,彆留咱們的痕跡。找個‘可靠’的渠道,‘送’給登萊巡撫衙門!記住,要‘偶然’發現!”他端起酒碗一飲而儘,冰涼的酒液澆不滅胸中的邪火。既然朝廷把他當野狗,那他就把水徹底攪渾!這東江,終究是他毛文龍說了算的東江!
北鎮撫司,幽暗的值房內燭火搖曳。
駱養性看著桌案上幾樣東西:一小塊沾著褐色汙跡的破碎黑布從夜梟犧牲現場帶回)、一枚刻著扭曲九頭蛇紋的怪異銅箭頭與之前密匣中箭矢相似,但更粗糙)、還有一份謄抄的密語片段來自夜梟最後的情報:“三月三子時血祭相柳之眼京師西永壽”)。
“大人,”一名心腹千戶低聲道,“京師內外帶‘永壽’二字的地方均已徹查。道觀、佛寺、皇莊、彆業…共計七處。除了一處廢棄的前朝‘永壽宮’舊址位於西城根僻靜處,其餘皆無異狀。那永壽宮舊址荒廢多年,圍牆坍塌,殿宇破敗,野草叢生,平時罕有人至。”
“永壽宮…”駱養性手指敲擊著桌麵,目光死死盯著那密語片段和破碎黑布上的汙跡,“荒廢…僻靜…好地方啊。三月三,上巳節,百鬼夜行…哼,倒是會挑日子!”
他拿起那枚九頭蛇紋銅箭頭,眼神銳利:“這箭頭,與之前紅丸案密匣中的箭矢形製相似,但工藝更粗陋,像是…地方仿製?或者…批量製造的消耗品?查!給本座查這箭頭可能的來源!兵部武庫司、各地衛所、甚至…黑市!尤其是江西、山東、北直隸一帶!”
“另外,”駱養性聲音更冷,“盯死那七處‘永壽’!尤其是西城根的永壽宮舊址!增派暗樁,日夜輪守!一隻耗子進出都給本座記下來!三月三臨近,蛇,該出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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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名錦衣衛百戶匆匆而入,呈上一份密封的、沒有任何署名的簡陋信函:“稟指揮使!登萊加急密報!是從一艘在登州外海失事漁船的漂浮物中發現的!漁民不識,上交官府後轉呈而來!”
駱養性皺眉拆開。信函裡隻有兩樣東西:一張寫著幾行殘缺密語的紙,還有一個刻著九頭蛇圖案的銅牌!銅牌的樣式,竟與他案上那枚箭頭上的紋路如出一轍!
信紙角落,還有一行用炭筆匆匆寫就、歪歪扭扭的小字:“…貨…永壽…京師大人物…建奴亦尋…”
駱養性瞳孔驟然收縮!登萊?貨?永壽?京師大人物?建奴?
夜梟用命換回的“永壽”線索,與登萊海上莫名出現的密信銅牌,竟詭異地指向了同一個地方,同一個目標!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他感覺一張巨大的、無形的毒網,正從遼東、從廬山、從登萊、甚至從這京師深處,同時收緊!而網的中心,就是那即將到來的“三月三”!
“傳令!”駱養性猛地站起,聲音如同淬火的寒冰,“所有關於‘永壽宮’舊址的監視,提升至最高等級!抽調最精銳的‘夜不收’和火器好手,秘密布控!沒有本座命令,任何人不得打草驚蛇!本座倒要看看,三月三子時,是哪個魑魅魍魎敢在‘永壽宮’現形,行那血祭妖法!”一場針對深淵毒蛇的致命獵殺,悄然在京師西城根那片荒蕪的廢墟外,張開了羅網。
深夜,坤寧宮東暖閣。
朱常洛批閱完最後一份關於山東嘉禾長勢喜人的奏報,疲憊地揉了揉眉心。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淅淅瀝瀝的春雨,細密的雨絲敲打著琉璃瓦,發出沙沙的輕響,洗刷著連日來的塵埃與肅殺。
柳青瑤端著一碗溫熱的蓮子羹輕輕走來,為他披上一件外袍。“陛下,夜深了,歇息吧。春雨貴如油,是好兆頭呢。”
朱常洛握住她的手,將她攬入懷中,一同望向窗外朦朧的雨幕。
“是啊,春雨貴如油。”他低聲重複著,感受著懷中人的溫軟與安寧。
他低頭,在柳青瑤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吻。
“驚蟄過了,春分將至。該是萬物真正複蘇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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