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條鉤鎖拋上了葡萄牙商船的船舷。凶悍的鄭氏水手嘴裡咬著刀,順著繩索向上攀爬。
“聖卡特琳娜號”的船長卡洛斯是一名經驗豐富的老水手,他臨危不亂,指揮水手用火槍和彎刀阻擊登船者,同時命令炮手不顧一切地朝最近的一艘鄭氏快船進行抵近射擊。
“轟!”一聲巨響。一枚沉重的實心炮彈幾乎是水平射出,瞬間將那條鄭氏快船的船舷撕開一個巨大豁口,木屑紛飛,慘叫聲驟起。那快船迅速傾斜,海水瘋狂湧入。
陳莽見狀,目眥欲裂:“媽的!給老子狠狠打!”
戰鬥陷入膠著。突然,遠處海平麵上,出現了一支由五艘戰艦組成的艦隊輪廓,懸掛著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旗幟。它們似乎早已在一旁窺視,此刻正不緊不慢地駛來。
勃爾格站在旗艦“海神號”的船樓上,舉著望遠鏡,冷漠地注視著這場混戰。他的嘴角帶著一絲嘲諷的笑意。
“閣下,我們需要介入嗎?”大副問道。
“介入?”勃爾格放下望遠鏡,“為什麼要介入?讓他們打,打得越狠越好。鄭一官這個瘋子,正在幫我們清除競爭對手,也正在為自己挖掘墳墓。通知各艦,保持距離,警戒即可。如果……如果‘聖卡特琳娜號’僥幸獲勝,我們就‘護送’它離開;如果鄭一官的人贏了,我們就上去‘祝賀’,順便……談談下次‘令旗’的價格該打幾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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鷸蚌相爭,漁人得利。勃爾格深諳此道。鄭芝龍的瘋狂,正在將原本可能聯合對抗荷蘭人的潛在盟友,一步步推向對立麵,甚至毀滅。而荷蘭人,隻需耐心等待,便可坐收紅利。
海上的炮聲與喊殺聲持續著,血水染紅了片片海浪。這場突如其來的火並,如同一個縮影,預示著東南海疆即將迎來更大的混亂與洗牌。
京郊,皇莊。這裡沒有文華殿的肅穆,隻有泥土的氣息和勞作的喧囂。
朱由檢、小石頭、李自成、張獻忠四人,再次被朱常洛“發配”至此。此次不再是賑災,而是真正的“實務”——參與管理皇莊的春耕生產,並協助戶部派來的書吏,進行小範圍的田畝清查試點。
四人被分派了不同的任務。朱由檢負責核對田冊、記錄賬目。他坐在臨時搭建的涼棚下,麵前堆滿了新舊賬冊,算盤打得劈啪作響,眉頭緊鎖,不時與戶部書吏爭論著數字的準確性,力求每一筆都清晰無誤,完全符合章程。小石頭則被派去監督溝渠疏通和農具分發。他挽著袖子,赤著腳踩在泥水裡,看著役夫們勞作,誰偷懶耍滑,立刻就是一通毫不留情的嗬斥,但他也帶頭跳下泥溝挖掘,效率倒是極高。李自成負責走訪莊戶,了解春耕困難,記錄秧苗長勢,聽取農戶對田畝清查的擔憂和意見。他坐在田埂上,和老農抽著旱煙,聽著他們的抱怨和期盼,神情專注。張獻忠的任務最“特彆”——帶著幾個莊丁,去清查那些據說被莊頭私下侵占、隱瞞不報的“黑田”。他對此興致勃勃,手段也極其“靈活”,或恐嚇,或利誘,甚至玩起了跟蹤盯梢,竟真被他揪出了幾十畝被隱藏的良田,順帶還挖出了莊頭貪汙糧種的小勾當。
每日晚間,四人聚在一起,交流所見所聞,常常爭得麵紅耳赤。朱由檢認為凡事需依製度,按賬冊來,清晰可查。小石頭覺得製度太慢,該罰就罰,該賞就賞,立竿見影才有用。李自成則認為製度和人心需兼顧,不解決莊戶的實際困難,清查田畝隻會激起怨氣。張獻忠則嗤笑他們死板,認為非常之時當用非常手段,能查出田畝、增加收糧才是硬道理。
爭吵歸爭吵,但在共同的目標下,他們開始不自覺地相互借鑒。朱由檢在記賬時會考慮小石頭提出的獎懲建議;小石頭在督促工程時會留意李自成反映的農戶疲勞度;李自成在走訪時會參考張獻忠查出的“黑田”線索;連張獻忠,在施展“手段”時,也下意識地避免搞得怨聲載道,學會了適可而止。
他們第一次如此真切地觸摸到帝國最基礎的運作單元,體會到“治理”二字在紙麵之下是何等的複雜與瑣碎。朱常洛沒有給他們任何標準答案,隻是讓他們在實踐和碰撞中,自己去尋找那個“衡”的尺度。
這堂無聲的“實務課”,遠比經筵講義更深刻地錘煉著他們的心智與能力。
隱秘海灣,朝陽初升,萬頃碧波被染成金紅色。
巨大的船體,已然煥然一新。黝黑的船殼打磨得光滑,高聳的桅杆矗立如林,複雜的帆索如同巨網的脈絡,整齊地盤繞在滑輪組上。雖然火炮尚未安裝,炮窗暫時封閉,但那巍峨雄壯的姿態,已足以令人心潮澎湃。
王承恩站在船首樓下,一身樸素的宦官常服,海風吹動他花白的發絲。他仰望著這凝聚了無數心血和期望的巨艦,眼神平靜中蘊含著難以言喻的激動。胡八一、幾位工匠頭領以及那位葡萄牙炮術匠人站在他身後,人人臉上都洋溢著自豪與期待。
“稟公公,一切檢查完畢,船體水密無虞,桅帆索具安裝妥當,可隨時下水試航!”船廠總管事聲音洪亮,帶著微微的顫抖。
王承恩深吸一口帶著鹹腥味的空氣,重重一點頭:“吉時已到,下水,試航!”
“下水!試航!”命令被一層層傳遞下去。
巨大的攔木被移除,船塢閘門緩緩開啟。海水湧入,托舉起巨大的船體。在工匠們壓抑的歡呼和祈禱聲中,這艘尚未命名的試驗艦,借著自身的重量和潮水的推力,沿著滑道,平穩而堅定地滑入海灣的懷抱,激起巨大的浪花。
艦體入水,穩穩定住,吃水線恰到好處。
王承恩在眾人的簇擁下,通過跳板,第一次踏上了這艘巨艦的甲板。腳下是堅實而微微晃動的觸感,耳邊是風聲、浪聲、帆索拉扯的吱呀聲。他走到船首,憑欄遠眺。
“升帆!”他沉聲下令。
水手們吆喝著號子,用力拉動纜繩。巨大的硬帆沿著桅杆緩緩升起,飽受海風,發出鼓蕩的聲響。艦身微微一震,開始逐漸加速,破開蔚藍的海麵,向著海灣之外駛去。
沒有禮炮,沒有觀禮的官員。這次試航,低調而隱秘。但所有參與其中的人都知道,他們正在見證曆史。
戰艦駛出海灣,進入開闊海域。風力增強,艦速明顯加快。它如同一隻優雅而強大的巨鯨,在波峰浪穀間穩健前行,展現出良好的抗風浪性和操縱性。葡萄牙匠人不斷用生硬的漢語彙報著各項測試數據,語氣中充滿了驚歎。
王承恩撫摸著冰冷的船舷,極目遠眺水天一線的遠方。鄭和武魂帶來的記憶碎片在這一刻愈發清晰:龐大的寶船艦隊、陌生的海岸線、萬邦來朝的盛景……還有,那深不見底的海洋所蘊含的無限可能與危險。
他知道,這隻是第一步。但這一步,堅實而有力。這艘艦,以及未來更多的艦,將承載著的,是一個民族重新麵向海洋、扞衛榮光的夢想。
龍歸大海,必有風雲際會。而驚雷,已在遠方天際隱隱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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