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十三年的春天,在料峭寒意與蠢蠢欲動的生機交織中降臨。帝國各方勢力在經過新年的短暫休整與布局後,再次投入到更為激烈和複雜的博弈之中,暗流加速湧動,新的衝突與機遇在春風中悄然萌發。
北疆,針對“雲龍會”的調查進入了更為凶險的階段。李永芳精心挑選了一名機敏且通曉蒙語的夜不收精銳,偽裝成對大明心懷不滿、欲尋“明主”的邊軍逃卒,通過一個被控製的、與“雲龍會”有間接聯係的小部落頭人,嘗試接觸這個神秘組織。
過程極其緩慢且充滿危險。對方警惕性極高,多次試探,甚至設置陷阱。這名夜不收憑借過人的膽識和應變能力,數次險象環生,終於初步取得了對方外圍人員的有限信任,被允許參與一些低級彆的物資轉運工作。他傳回零星信息顯示,“雲龍會”組織嚴密,等級森嚴,其核心成員似乎並不僅限於蒙古人或前元餘孽,可能還吸納了部分因各種原因對大明失望乃至仇恨的漢人,其目標遠不止於邊貿利益,似乎更著眼於在適當的時機,製造更大的混亂,以圖渾水摸魚。
“其誌非小,所圖甚大。”朱由檢看著李永芳轉來的密報,眼神冰冷。他下令加大對方圓數百裡內所有異常人員、物資流動的監控,同時,授意李永芳,在確保臥底安全的前提下,可以適當提供一些無關緊要的、經過篩選的“情報”,以換取更進一步的信任,爭取接觸到更高層級的人物。北疆的冰層之下,一場無聲的滲透與反滲透戰爭,正在激烈上演。
龍安州的蒸汽機技術與“龍安製造”的名聲,隨著商隊和官府的刻意宣傳,迅速傳遍周邊州縣,甚至引起了更遙遠地區的注意。工部派來的觀摩使團常駐龍安,實地考察蒸汽機在工坊、漕運中的應用效果,並著手遴選合適的地區進行試點推廣。
然而,技術的擴散並非一帆風順。當柳文耀派出的技術指導隊伍,攜帶著圖紙和部分關鍵零件,前往鄰近的四川某州,協助當地官府籌建第一家“仿龍安式”織造工坊時,卻遭遇了意想不到的阻力。
當地盤根錯節的傳統手工行會,視蒸汽織機為洪水猛獸,擔心其會奪走無數織戶的生計。他們聯合部分保守鄉紳,鼓動民眾,以“破壞風水”、“驚擾地脈”、“搶奪民利”等為由,阻撓工坊建設,甚至圍攻技術指導人員所在的館驛。
“國舅爺,那邊鬨得很凶,州衙似乎也……態度曖昧。”派去的管事鼻青臉腫地逃回龍安稟報。
柳文耀聞言,並未動怒,隻是歎了口氣。他深知,工業化的浪潮必然會衝擊舊有的生產關係和利益格局,引發陣痛與抵抗。他立刻修書兩封,一封給四川巡撫,陳明蒸汽紡織於國於民之長利,並承諾龍安州將優先采購該工坊部分產品,協助其打開銷路,以爭取官府支持;另一封則給當地行會首領,邀請他們來龍安實地參觀,親眼看看蒸汽工坊如何創造更多就業機會、提升產品品質,並承諾對願意轉型的織戶進行技術培訓和市場引導。
他選擇以溝通和利益共享來化解矛盾,而非單純的強硬壓製。同時,他上書朝廷,建議在推廣新技術時,需配套考慮對原有從業者的安置與轉型培訓,以及地方利益的平衡。龍安的經驗,正在為帝國更大範圍的工業化探索著前路,這條路布滿荊棘,卻必須走下去。
東南沿海,表麵上,大明與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談判在福州艱難地進行著,雙方在賠款數額、貿易份額、關稅稅率等問題上爭吵不休。張獻忠依舊扮演著強硬的角色,而荷蘭代表則顯得更有“耐心”,似乎在拖延時間。
暗地裡,雙方的較量早已超出談判桌。俞谘皋麾下的水師偵緝船,多次在夜間發現不明快艇試圖靠近明軍錨地、特彆是那艘被俘的荷蘭戰艦進行窺探。而張獻忠派出的“私掠”船隊,也回報稱,發現荷蘭人正在台灣以南的一些偏僻島嶼上,加緊修建新的補給點和了望台,並有小股武裝人員頻繁活動。
更令人警惕的是,東廠從澳門葡萄牙人那裡獲得密報,稱荷蘭人正在積極聯絡日本平戶的某些勢力,以及南洋的一些海盜集團,試圖構建一個針對大明的海上包圍網。
“哼,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老子玩剩下的!”張獻忠接到密報,嗤之以鼻。他一方麵命令水師加強戒備,對可疑船隻進行驅離甚至扣押,另一方麵,則加大了對自己情報網絡的投入,利用被俘的荷蘭水手和通譯,加緊審訊,並嘗試向荷蘭人控製的區域內派遣細作。同時,他也暗中向與荷蘭人有宿怨的南洋土著部落首領贈送武器,鼓動他們給荷蘭人製造麻煩。海疆的平靜之下,情報戰、代理人戰爭悄然升級。
日本長崎,大明使團的館驛內,楊漣融合於謙武魂)與孫傳庭融合範仲淹武魂)正在分析近日的收獲。與幕府官員的正式交涉依然進展緩慢,幕府態度強硬,拒絕任何實質性讓步。然而,孫傳庭通過暗中接觸那些對幕府壟斷長崎貿易不滿的西南藩商,卻取得了意想不到的突破。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一位來自肥前藩與薩摩相鄰)的豪商,在多次秘密會晤後,向孫傳庭透露了一個關鍵信息:幕府雖然嚴厲鎖國,但其財政,尤其是貴金屬金銀)外流的問題日益嚴重。大明商品尤其是生絲、瓷器、龍安布)在日本極受歡迎,利潤巨大,但幕府嚴格限製貿易量,導致走私猖獗,而幕府自身卻無法從中獲得足夠的稅收。許多外樣大名,如薩摩、長州等,對此早已怨聲載道,因為他們領地內也有產出,卻無法通過正常貿易獲取利益。
“幕府之困,在於財源。諸藩之怨,在於利權。”孫傳庭眼中閃爍著洞察的光芒,“或許,我們可以從此處著手。”
他與楊漣商議後,決定調整策略。一方麵,楊漣繼續向幕府施壓,但言辭稍緩,提出可以探討一種“在幕府監管下,適度擴大特許貿易範圍,增加幕府稅收”的可能性,以試探其態度。另一方麵,孫傳庭則通過那位豪商,向幾個關鍵的外樣大名傳遞信息:若他們能推動幕府改變貿易政策,大明願意優先與他們進行更大規模的、合法的貿易,並提供更為優惠的條件。試圖以巨大的經濟利益,從內部撬動德川幕府的鎖國壁壘。
紫禁城,暖閣。朱常洛仔細閱讀著來自四方的最新奏報和密信。北疆滲透的進展、龍安推廣的阻力、海疆暗戰的升級、東瀛破局的嘗試……各方情況紛繁複雜,但他敏銳地捕捉到了其中的關鍵。
“北疆之敵,隱而深,需耐心經營,一擊必中。”
“龍安之惑,在於新舊交替之陣痛,柳文耀處置得當,然此非一州之事,朝廷需有通盤考量,擬定《工商勸導例》,規範技術推廣,安撫舊業。”
“海疆之險,在於西夷不死之心。張獻忠應對無誤,然我水師戰力,尤需加強。著工部、兵部,全力協助東南水師擴建,新式戰艦打造,刻不容緩。”
“東瀛之機,已現端倪。楊漣、孫傳庭見機得快,可依此策行之。然需注意分寸,避免過度刺激幕府,引發其全麵反彈。告訴徐允貞,樞密院需加強對日本內部各方勢力情報之收集,尤注意其軍事調動。”
他意識到,帝國麵臨的挑戰,已從初期的生存危機,轉變為如何管理發展、應對複雜國際博弈的新階段。這需要更精細的謀劃、更靈活的手腕和更強大的綜合國力。
“王安。”
“老奴在。”
“傳旨:設‘格物促進會’,由工部牽頭,皇商司、龍安州及各地精通工匠參與,定期研討技術改良推廣事宜。另,於國子監增設‘海事’、‘邊貿’專科,選拔青年才俊入學,專研此類事務,以為帝國儲備人才。”
“再傳旨給戶部:詳查近年各地物產流通及稅銀變化,尤其關注與海外、邊貿相關者,研擬《促進工商、開源節流疏》,朕要看看,這帝國的財源,究竟該如何拓展。”
朱常洛的目光,已越過眼前的紛爭,投向更遠的未來。他不僅要解決當下的問題,更要為帝國的長久興盛,奠定製度和人才的基礎。泰昌十三年的春天,在各方博弈的激蕩中,正悄然孕育著一場影響更為深遠的變革。
喜歡朕聽說,你們叫我大明一月皇帝?請大家收藏:()朕聽說,你們叫我大明一月皇帝?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