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試結束後的日子,在等待中顯得格外漫長。
江陵府城內的氣氛,隨著放榜日期的臨近,再次變得微妙起來。茶樓酒肆中,學子們聚在一起,議論紛紛,猜測著今年的錄取情況和案首歸屬。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混合著期盼、焦慮和不安的情緒。
悅來居客棧內,陳彥、趙修遠和柳雲卿三人,表麵上依舊每日讀書、討論學問,但眉宇間都難掩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陳延嶽更是坐立不安,每日都要借口采買,去府衙前轉上幾圈,打聽消息。但他每次回來,都強作鎮定,絕口不提放榜之事,隻是變著法子給陳彥他們準備好吃的,或是講些市井趣聞逗他們開心。
趙文淵先生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心中明了。這日午後,他特意將陳延嶽叫到一旁,低聲道:“延嶽,放榜在即,我知道你心中焦急。但越是此時,越要沉住氣。彥兒和修遠壓力已然不小,你我若表現得過於緊張,反而會加重他們的負擔。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陳延嶽聞言,重重地點了點頭,憨厚的臉上露出一絲赧然:“先生說的是,是我太沉不住氣了。我就是……就是怕……”他欲言又止,終究沒把那個“萬一”說出口。
趙文淵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道:“我對他們有信心。即便此次不中,來年再戰便是。科舉之路,本就漫長。”
陳延嶽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心緒:“我明白了,先生。我會穩住。”
放榜之日,終於到了。
這一日,天剛蒙蒙亮,府學宮外的照壁前就已被人群圍得水泄不通。無數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那麵空白的牆壁,等待著決定命運的時刻。人群中,有白發蒼蒼的老者,那是考了無數次仍未中秀才的老童生,眼中滿是麻木與最後的期盼;有衣著華貴的年輕學子,在家仆的簇擁下,故作鎮定,但緊握的拳頭卻暴露了內心的波瀾;更多的,是像柳雲卿一樣,家境普通甚至貧寒的學子,他們獨自或與三兩好友擠在人群中,臉上寫滿了緊張與渴望。
悅來居客棧內,反而顯得異常安靜。
陳彥、趙修遠和柳雲卿三人,圍坐在院中的石桌旁,麵前擺著清茶,卻誰也沒有心思去品。趙文淵先生坐在一旁,神色平靜地翻閱著一本書,但許久未翻動一頁。陳延嶽和石頭則守在客棧門口,伸長了脖子向外張望,耳朵豎得老高,捕捉著遠處傳來的任何一絲動靜。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每一刻都顯得格外煎熬。
遠處,隱隱傳來一陣陣喧嘩聲,似乎是報喜的鑼鼓和官吏的唱名聲開始了。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可以聽到附近的一些客棧、會館裡,陸續爆發出歡呼聲、道賀聲,夾雜著些許失望的歎息或壓抑的啜泣。
“中了!我家少爺中了!第一百二十名!”隔壁街的一家會館門口,傳來仆人狂喜的呼喊。
“唉……又沒中……這都第五次了……”一個蒼老而絕望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帶著哭腔,令人心酸。
柳雲卿的手微微顫抖,他端起茶杯想喝一口,卻發現杯中的茶水早已涼透。他放下茶杯,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趙修遠則不停地用手指敲打著桌麵,顯示出內心的焦灼。陳彥看似最為平靜,但他放在膝上的手,也不自覺地握緊了。
陳延嶽在門口來回踱步,聽著遠近的喧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幾次想衝出去看個究竟,但想起趙先生的叮囑,又硬生生忍住了,隻是不停地搓著手,喃喃自語:“怎麼還沒來……怎麼還沒來……”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喧嘩聲由遠及近,直奔悅來居而來!
“來了!來了!”石頭眼尖,激動地喊道。
隻見一名身著公服的書吏,帶著兩名敲鑼的差役,快步走到客棧門口,高聲唱道:“捷報!貴客棧柳雲卿柳老爺,高中甲辰年湖廣江陵府院試第二十八名!恭賀柳老爺!”
“嗡”的一聲,柳雲卿隻覺得腦中一片空白,隨即巨大的喜悅如同潮水般湧來,瞬間淹沒了他!他猛地站起身,由於激動,身體晃了一下,險些站立不穩。眼淚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
“中了!雲卿兄,你中了!”趙修遠也激動地跳了起來,用力拍著柳雲卿的肩膀。
陳彥臉上露出由衷的笑容,上前扶住柳雲卿:“雲卿兄,恭喜!伯母和令妹知道,定會欣喜萬分!”
陳延嶽和石頭也喜笑顏開,連聲道賀:“柳賢侄,好樣的!恭喜恭喜!”
趙文淵先生也放下書卷,撚須微笑,眼中滿是欣慰:“雲卿,十年寒窗,終得正果。望你戒驕戒躁,繼續努力。”
柳雲卿這才回過神來,激動得語無倫次,對著眾人連連作揖:“多謝!多謝諸位!學生……學生……”他哽咽著,已是說不出完整的話來。這秀才功名,對他而言,意義太過重大!這不僅是個人前程的改變,更是整個家庭的希望!
客棧掌櫃和夥計們也聞訊趕來道喜,客棧內一時喜氣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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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吏遞上喜報,領了賞錢,又道:“諸位稍候,喜報陸續傳來,小的還要去彆家報喜。”說罷,便帶著差役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