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被夜幕溫柔地吞沒，據點觀景露台的感應燈帶次第亮起，在漸深的藍調天幕下暈開一圈暖白的光暈。方才那點關於人生未來的短暫沉靜，如同被晚風卷走的輕煙，瞬間消散無蹤。周寧的肚子極其應景地“咕嚕”叫了一聲，聲音在安靜的露台上格外清晰。
他非常自然地把胳膊搭在餘輝略顯單薄的肩膀上，半個身子的重量倚了過去，歪著頭，用那雙在夜色初臨中依舊亮得灼人的眼睛盯著餘輝的側臉，拖長了調子，問出了那個自打他們認識起就循環播放、仿佛要持續到時間儘頭的靈魂拷問：
“喂，餘輝——晚上吃啥？”
餘輝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直了一瞬，隨即麵無表情地抬手，精準地捏住周寧的手腕穴位，力道不輕不重，恰好讓他齜牙咧嘴地把胳膊收了回去。
“食堂。青囊準備了藥膳調理套餐。”餘輝的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情緒，視線依舊落在下方院落裡正在給草藥苗圃做最後澆灌的青囊身上。
“藥膳？”周寧立刻誇張地皺起整張臉，仿佛聽到了什麼恐怖故事，“又是那些清湯寡水、味道古怪的東西？老子的傷都好利索了，不需要再當兔子了！至於食堂的大鍋飯……”他嫌棄地撇撇嘴，“還不如藥膳呢！”
他湊近一步，用沒受傷的右手肘捅了捅餘輝的肋骨被對方不動聲色地格開），壓低聲音，帶著點慫恿的意味：“要不……咱倆溜出去？我知道有家新開的私房菜，老板據說祖上是禦廚，手藝絕了……”
餘輝終於轉過頭，月光和燈光交織在他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他上下打量了周寧一番，眼神裡帶著慣有的審視：“你的左肩肌群恢複度評估報告，青囊昨天剛更新，建議未來一周內避免過度油膩和刺激性食物。另外，”他頓了頓，補充了致命一擊，“你上周賒的賬，店家早上把賬單發到我這裡了。在結清之前，你口中的‘禦廚後代’恐怕不會歡迎你。”
周寧被噎得一口氣沒上來，瞪著眼睛：“你……你怎麼連這個都知道？！餘輝你監視我消費記錄？！”
“是店家主動聯係緊急聯係人。”餘輝語氣依舊平淡，仿佛在陳述今天天氣不錯，“鑒於你以往的不良記錄，可以理解。”
“我……”周寧氣結，在原地轉了個圈，又猛地停住，擺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勢，“行！食堂就食堂！但光吃藥膳不行！得加餐！不然沒力氣幫你……幫團隊處理下一個麻煩！”
“可以。”餘輝爽快得讓周寧一愣，“猜拳。贏的人決定加什麼，輸的人付錢。”
“又來這套！”周寧嘴上抱怨，手卻已經握成了拳，躍躍欲試，“這次我必不可能輸！我出石頭！”
餘輝看著他那副信心滿滿的樣子，沒說話，隻是緩緩抬起了手。
露台下，傳來青囊帶著笑意的呼喚：“開飯了哦！今天特意燉了大家喜歡的蓮藕排骨湯，還炒了幾個小菜，不是純藥膳。”
同時，鍵盤的聲音也從內部通訊傳來：“隊長，輝哥，東區那邊剛上報了個挺有意思的小情況，好像跟舊城區地下管網有關，數據有點異常，要不要看看？”
周寧的注意力瞬間被分散，拳頭還舉著，腦袋卻扭向了通訊器的方向：“地下管網？怎麼個異常法？有怪物挖洞？”
就在他分神的這一刹那，餘輝的手勢已然落下。
周寧下意識地跟著出拳——依舊是信誓旦旦的石頭。
而餘輝的手，穩穩地攤開著——是布。
周寧：“……我靠！硬生生把某個不文雅的詞咽回去）你耍詐！趁我分心！”
餘輝淡定地收回手，整理了一下袖口：“兵不厭詐。結果有效。加餐內容我來定，費用從你下次任務報酬裡扣除。”
“餘輝你——”
周寧的抗議聲被淹沒在逐漸熱鬨起來的晚餐氛圍中。小嗚歡快地順著樓梯跑上來，叼住周寧的褲腿往下拽。樓下餐廳傳來碗筷碰撞的清脆聲響和夥伴們的說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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