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時,皇都廢墟上的篝火多了起來。橙紅色的火苗舔著夜空,將人們的影子拉得很長,也將白天沒說透的疑惑,拉成了綿長的傳說。
張老漢坐在最大的一堆篝火旁,手裡攥著那片孫子摘來的狗尾草葉子,渾濁的眼睛望著火苗:“你們還記得不?霧散前那幾天,夢裡總有人喊‘彆睡’——不是咱們認識的人,聲音冷得像冰,卻又暖得能戳醒人。”
“我也聽見了!”旁邊一個扛過槍的漢子接話,他手臂上還留著影獸的爪痕,“那天我困在‘戰友還活著’的夢裡,正想跟著他們走,就有股力量拽了我一把,像有人在耳邊說‘那是假的’!醒過來時,我還躺在斷牆下,身邊就剩半塊乾糧了。”
這話一出,篝火旁立刻炸開了鍋。有人說自己夢裡見過一個穿黑衣服的人,站在霧裡,看不清臉,卻能讓人莫名安心;有人說霧散那天,他看見城中央的虛空裡閃過一道黑光,快得像流星,隨後霧氣就開始消;還有個老婆婆,顫巍巍地說她在夢裡摸到過一隻手,那手又冷又硬,卻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讓她“回家看看”——醒來後,她真的在塌了的屋裡,找到了老伴生前藏的藥罐。
沒人知道那是誰,也沒人能說清那股力量的模樣。有人說那是天上的神,看不慣幻境害人,下來救了大家;有人說那是地裡的精怪,受夠了霧的折騰,出來撥散了它;還有人說那是之前戰死的英雄,魂魄沒散,還在護著皇都。
直到第三天,一個從西邊逃難來的貨郎,帶來了另一個說法。他蹲在篝火旁,壓低聲音說:“我在西邊的鎮子上聽老人們說,有種能吞‘神’的人,叫‘噬神者’——他們能嚼碎執念,能撕破幻境,連天上的神佛都怕他們。咱們這霧,說不定就是被噬神者吞了!”
“噬神者?”孩子們睜大眼睛,圍著貨郎追問,“他長什麼樣?有三頭六臂嗎?”
貨郎撓了撓頭,也說不上來:“老人們說,噬神者沒有固定的模樣,可能是個穿黑衣服的年輕人,也可能是個拄拐杖的老頭——他們藏在人群裡,也藏在虛空裡,做完事就走,從不留名字。”
這個說法漸漸蓋過了其他猜測。人們開始把夢裡的“冷聲音”“黑影子”“硬手”,都歸到“噬神者”身上。有人說他是好人,救了全城的人;也有人說他是怪物,連“神”都敢吞,說不定哪天會回來吞了大家的念想——兩種說法吵了幾天,最後沒人能說服誰,卻都默認了“噬神者”這個名字。
更奇的是,有人試著去尋找那股力量的痕跡。幾個年輕漢子帶著乾糧,去了城中央那片曾閃過黑光的虛空下,卻隻看到空蕩蕩的斷牆,連一絲黑氣都沒找著;有人去了南城的戰場遺址,扒開瓦礫,隻找到幾塊舊彈殼,沒見什麼“英雄魂魄”;甚至有人去了後山的槐樹林,想找找夢裡見過的“黑衣服人”,卻隻看到滿地落葉,連個人影都沒有。
“找不到的。”之前說話的老婆婆坐在門檻上,看著遠處的虛空,“那種能吞神的人,哪是咱們能找著的?他來的時候沒人知道,走的時候也沒人看見,就像一陣風,吹散了霧,就飄走了。”
慢慢的,“噬神者”成了皇都的禁忌。大人們不會在孩子麵前多提,怕嚇著他們;老人們說起時,總會壓低聲音,眼神裡帶著敬畏;甚至有人在廢墟上搭了個小土台,上麵擺著水果和乾糧,卻不敢刻“噬神者”的名字,隻在心裡默默祈禱他彆再回來——不是怕他害人,是怕他回來時,又會帶來新的“變動”,打破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安穩。
隻有孩子們,會在傍晚的時候,圍著篝火,偷偷講噬神者的故事。他們會把黑衣服的人想象成能飛的英雄,手裡拿著能斬霧的劍,會把虛空裡的黑光說成是他的披風,會對著虛空的方向大喊:“噬神者!你在哪?出來跟我們玩啊!”
喊聲落在風裡,沒有回應。
而在無人能及的虛無空間裡,林幽正坐在歸墟凝結的座上,體內的循環光軌輕輕轉動。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現實世界裡那些關於“噬神者”的議論,能聽到孩子們的喊聲,能看到那座擺著水果的小土台。他的指尖輕輕動了動,卻沒有回應——他知道,自己早已不是“林幽”,而是維係平衡的“循環”,是隻能活在傳說裡的“禁忌”。
現實世界的篝火漸漸熄了,隻剩下零星的火星,在黑暗裡閃著。關於噬神者的傳說,像一粒種子,落在了幸存者的心裡,會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長成更遙遠、更神秘的神話,也會隨著新生的草木,成為這個世界“新生”的一部分——隻是沒人知道,那個被他們稱作“噬神者”的人,正獨自坐在虛無裡,守護著他們永遠不會懂的平衡。
夜色漸深,皇都的廢墟在月光下安靜下來,隻有風卷著落葉,掠過斷牆,像是在輕輕訴說著那個“來無影、去無蹤”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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