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像輕紗裹住青莽山，林間的鳥鳴清脆婉轉，卻穿不透林幽周身的冷寂。他靠在一棵老鬆樹下，胸口的絹衣被晨露浸得微潮，白素留下的皂角香混著鬆針的氣息，成了這混沌心境裡唯一清晰的坐標。
從礦坑出來已過了兩個時辰，天邊的魚肚白早已被朝陽染成金紅，可林幽的腳步卻在山林裡徘徊了許久。掌心還殘留著吞噬墨鱗時的灼熱感，那股力量暴漲的快意像餘燼，稍一觸碰就會複燃，而體內的歸墟之蛇，正順著他感知到的蛇神氣息，不斷發出細微的躁動——仿佛在催促他，朝著那股微弱卻誘人的力量源靠近。
“不能被它控製。”
林幽低聲自語，用力攥緊拳頭，指甲再次嵌進掌心。上一章吞噬戰魂的快感還在腦海裡回蕩，那種“變強”的渴望幾乎要將他的理智淹沒，但每當摸到胸口的絹衣，白素那句“力量是用來守護，不是用來沉淪”的話，就會像冷水一樣澆醒他。
他原本想繞開歸墟之蛇的指引，直接去追查“深淵之眼”的蹤跡——墨鱗臨死前提到的“國師棋局”，像一根刺紮在他心裡，他隱隱覺得，白素的死、蛇神廟的毀滅，都和那位深居帝都的國師脫不了乾係。可剛走到山坳處，歸墟之蛇的感知突然劇烈波動，他“看見”了——三裡外的山道上，一隊穿著黑袍的“深淵之眼”成員正騎馬疾馳，他們腰間的蛇形令牌泛著暗綠光芒，其中一人的氣息，竟和炸毀蛇神廟的黑衣人有幾分相似。
“站住！”
林幽幾乎是本能地衝了出去，歸墟之力在體內湧動，銀灰鱗片又開始在手臂上浮現。可那隊黑袍人的速度比他想象中快得多，為首者似乎察覺到了他的追蹤，抬手甩出一道蛇形能量，將山道旁的巨石炸得粉碎，碎石擋住了林幽的去路。等他清理完碎石，黑袍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山林儘頭，隻留下一縷淡淡的蛇屬性能量，在空氣中快速消散。
“該死！”
林幽一拳砸在旁邊的樹乾上，樹皮裂開一道深痕。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隊黑袍人要去的方向，正是他感知到的蛇神封印之地——可他現在的力量，連追上對方都做不到，更彆說從他們手裡搶線索、報血仇。
體內的歸墟之蛇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挫敗，那股冰冷的意識再次在他腦海中響起：“看到了嗎？沒有足夠的力量，你連仇人的影子都抓不住。”
“閉嘴！”林幽厲聲喝止，可那聲音卻像跗骨之蛆，揮之不去：“我不是在蠱惑你，我就是你。白素的死、石影的死，都源於你的弱小。那封印的蛇神，是你變強的捷徑，也是你查清真相的鑰匙——國師要的是歸墟之蛇覺醒，可你若能先吞噬那些蛇神，就能反過來掌控棋局。”
林幽愣住了。
他一直以為，歸墟之蛇的本能隻是“吞噬”，卻沒想過，這股力量竟能幫他看清更多線索。墨鱗說“國師等著歸墟之蛇覺醒”，那蛇神的存在，會不會也是國師棋局的一部分？如果他能先找到並吞噬那些蛇神，是不是就能掌握對抗國師的籌碼？
他緩緩坐下，背靠著老鬆樹，從懷裡掏出白素的絹衣。陽光透過鬆針的縫隙，落在衣料上的玉蘭花上，銀線泛著微光，仿佛白素正站在他麵前，安靜地看著他。
“白素，我知道你不希望我變成怪物。”林幽指尖輕輕拂過絹衣上的針腳，聲音低沉而沙啞，“可我若連仇都報不了，連真相都查不清，又有什麼資格談‘守護’？”
記憶突然翻湧——蛇神廟裡，白素教他辨認草藥時的溫柔；石影在月下教他練刀時的嚴厲；還有他們三人圍坐在火堆旁，說要一起去帝都看看的約定。那些溫暖的畫麵，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他內心的枷鎖。
他終於明白，自己不是要“遵從本能”，而是要“利用本能”。吞噬蛇神不是目的，而是手段——用這股力量，查清國師的陰謀，揪出“深淵之眼”的幕後黑手，讓所有害死白素和石影的人付出代價。至於人性，隻要胸口的絹衣還在，隻要那些回憶還在，他就不會徹底沉淪。
“好。”
林幽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眼睛。這一次，他沒有壓製體內的歸墟之蛇，而是主動放開了感知，任由那股冰冷的力量指引著他，去捕捉遠方那道屬於舊日蛇神的氣息。
很快，一幅清晰的畫麵在他腦海中浮現：青莽山深處，有一座被藤蔓覆蓋的古祭壇，祭壇中央的巨石上，刻著密密麻麻的蛇形符文，符文深處，藏著一股厚重、凝滯的力量——那是代表“地縛”的石蚺，被封印在祭壇之下，力量微弱，正是他目前能吞噬的目標。
歸墟之蛇的躁動變得溫和起來，像是在為他的決定歡呼。林幽睜開眼，眼底的迷茫徹底消失，隻剩下冰冷的堅定。他將白素的絹衣重新疊好，小心地放回胸口，然後握緊鐵刀，轉身朝著古祭壇的方向走去。
晨霧已經散去，朝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映在布滿落葉的山道上。他的腳步不再猶豫，每一步都踏得沉穩——從這一刻起，他不再是被動複仇的“蛇麵煞神”，而是主動尋找真相的行者，哪怕前方是人性沉淪的深淵，他也要帶著白素和石影的回憶，一步步走下去。
走到山道拐角處時，林幽突然停下腳步，回頭望向帝都的方向。那裡雲霧繚繞，看不見儘頭，卻藏著他最終要麵對的棋局。他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帶著一絲冷意，也帶著一絲決絕：
“國師，深淵之眼……等著我。”
說完，他不再回頭，身影很快消失在山林深處，隻留下鐵刀劃過空氣的細微聲響，和山道上那串逐漸遠去的腳印，朝著古祭壇的方向，延伸向未知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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