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逍遙鬆開手,沒有半句廢話,直接轉身,將那張簡陋的地圖鋪在了一塊平整的大石頭上。
“楚兄,請看。”
楚雲飛走上前,孫銘和其他軍官也圍了過來。
偵察連的戰士們與358團的士兵們,則保持著警戒距離,互相打量著。
八路軍的兵,衣衫破舊,很多人腳上還是草鞋,但一個個精氣神十足,眼神裡透著一股子野狼般的凶悍。
晉綏軍的兵,軍容嚴整,德式鋼盔,牛皮軍靴,身上有股職業軍人特有的傲氣。
他們看著對方,就像看著另一個世界的人。
可當他們的視線交彙時,那份戒備與好奇,又都化作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默契。
因為他們從對方的身上,聞到了同樣的味道。
硝煙與鮮血的味道。
“山本的行蹤,飄忽不定,但萬變不離其宗。”
李逍遙的手指,在地圖上劃出一條曲折的線。
“他一直在沿著山脊線移動,避開所有村鎮與大路。”
“這說明他極度依賴地形的掩護,也說明他不敢與任何成建製的部隊發生正麵衝突。”
楚雲飛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孤軍深入,最忌暴露。山本大木,是個中高手。”
“他現在就像一條受了傷的毒蛇,急於尋找一個安全的洞穴舔舐傷口。”
李逍遙的指尖,重重點在了一個地方。
“這裡,一線天。”
地圖上,那是一條被兩座刀削斧劈般的懸崖夾在中間的狹窄隘口,最窄處,僅容一輛馬車通過。
“這是他返回平原地區的必經之路,也是最便捷的一條路。”
“一個天然的伏擊場。”
楚雲飛的眼睛亮了。
“李兄的意思是,我們在這裡,給他布下一個口袋?”
“沒錯。”
李逍遙抬起頭,看向楚雲飛。
“但這個口袋,需要我們兩家,分工合作。”
“請講。”
楚雲飛的表情變得專注起來。
“楚兄的358團,裝備精良,火力強大。”
李逍遙的語氣裡帶著一絲真誠的讚歎。
“我需要你的人,在隘口的正麵,給我構建一道最堅固的火力網。”
“用你們的德製重機槍,把這個口子,給我徹底封死!”
“我要山本的特工隊,一頭撞在這塊鐵板上,讓他們進退不得!”
楚雲飛笑了。
“這活兒,我358團拿手。”
他看向自己的部下,臉上帶著強大的自信。g34,都拉過來!”
“保證子彈能把隘口的地皮都削下去三尺!”
“好!”
李逍遙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
“楚兄的部隊,是鐵砧。”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那股冰冷的殺氣再次浮現。
“而我的偵察連,就是砸下來的鐵錘!”
他的手指,離開了隘口,緩緩移向了旁邊那座標注著等高線的、幾乎是九十度垂直的懸崖。
“當你們在正麵把他死死釘住的時候,我會帶著我的人,從這裡,爬上去。”
孫銘倒吸一口涼氣。
“李旅長,這……這不可能!這麵山壁,足有上百米高,跟鏡子一樣,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李逍遙沒有回答他,隻是平靜地看著楚雲飛。
楚雲飛凝視著李逍遙那雙平靜卻瘋狂的眼睛,許久,他緩緩開口。
“好。”
“我相信李兄的人,能做到。”
“那我們就這麼定了!”
李逍遙一拳,輕輕砸在地圖上。
“這一次,我要讓山本那條狼,嘗嘗被鐵錘砸斷脊梁骨的滋味!”
一線天。
夜,冷得像鐵。
風,從狹窄的隘口穿過,發出嗚嗚的悲鳴,像無數冤魂在哭泣。
楚雲飛的部隊,已經悄無聲息地進入了預設陣地。g34重機槍,如同兩隻黑色的怪獸,被架設在隘口兩側最隱蔽、視野也最好的製高點上。
黑洞洞的槍口,用油布包裹著,透出死亡的氣息。
十幾挺捷克式輕機槍,錯落地分布在半山腰的岩石縫隙裡,形成了一個遠近結合、高低搭配的交叉火力網。
358團的士兵們,趴在冰冷的岩石後麵,一動不動,與黑夜融為一體。
他們是獵人,最有耐心的獵人。
而在隘口的另一側,那麵被孫銘稱為“絕壁”的懸崖下方。
李逍遙和他的偵察連,正仰著頭,看著那麵在月光下泛著青光的、高不可攀的石壁。
沒有繩索。
沒有專業的攀岩工具。
有的,隻是一把把工兵鏟,和一雙雙長滿了老繭的手。
“上。”
李逍遙隻說了一個字。
他第一個,將工兵鏟狠狠鑿進岩石的縫隙裡,借著力,身體像壁虎一樣,貼了上去。
偵察連的戰士們,沒有一個猶豫。
他們一個接一個,循著旅長的身影,開始了這場在任何人看來都與自殺無異的攀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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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屑,簌簌落下。
每一次發力,手臂的肌肉都賁張到極限。
每一次換手,都是一次與死神的賭博。
可沒有一個人掉隊。
他們心中,燃燒著一團火。
那火,是野戰醫院衝天的火光,是蘭草後心那柄冰冷的刺刀,是一百多具死不瞑目的屍體。
仇恨,是最好的興奮劑。
淩晨四點。
天色最黑暗的時候。
一隊鬼魅般的黑影,出現在了隘口的另一端。
他們行動迅速,隊形分散,彼此之間用簡單的手勢交流,悄無聲息,如同在黑夜中行進的狼群。
正是山本大木和他那支疲憊不堪的特工隊。
連續的奔逃與戰鬥,已經讓他們疲憊到了極點。
但多年的嚴酷訓練,依舊讓他們保持著高度的警惕。
山本大木舉起望遠鏡,仔細觀察著前方這個狹長的隘口。
一種野獸般的直覺,讓他感到了不安。
這裡太安靜了。
安靜得,像一個張開了血盆大口的墳墓。
“停。”
他做了一個手勢,隊伍立刻停下。
一個特工隊員,匍匐著,像蛇一樣,朝著隘口的方向摸了過去。
高地之上。
楚雲飛透過望遠鏡,將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手心,也滲出了一層細汗。
“沉住氣。”
他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