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指揮部裡,煤油燈的火苗不安地跳躍著,將兩個挺拔的身影投在泥土牆上,拉扯變形。
空氣裡,除了濃重的硝煙味,還有一種無形的壓力,讓人的每一次呼吸都格外沉重。
李逍遙和楚雲飛,相對而坐。
一張繳獲來的日軍作戰地圖,鋪在簡陋的木板桌上,將小小的指揮部一分為二。
楚雲飛剛剛趕到。
他的軍裝上,還帶著南懷化血戰的塵土,但腰杆依舊筆直,那雙屬於黃埔高材生的眼睛裡,帶著審視,帶著驕傲,也帶著一絲藏不住的困惑。
他名義上,歸屬這位比自己還年輕的八路軍旅長指揮。
這道來自戰區總指揮部的命令,荒唐,卻又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他想看看,這個能讓板垣征四郎的王牌吃癟,能讓總指揮官押上全部賭注的年輕人,究竟有什麼通天的本事。
李逍遙沒有說任何客套話。
在這種屍山血海的關頭,任何寒暄都是對生命的褻瀆。
他隻是用手指,在地圖上輕輕一點。
“楚兄,我們現在的處境,很糟。”
他的聲音平靜,卻像一塊石頭丟進深潭,讓本就凝重的氣氛蕩起圈圈漣漪。
楚雲飛的視線落在地圖上。
代表著日軍攻勢的紅色箭頭,像一把把尖刀,從四麵八方刺向他們這片小小的、剛剛穩住的防區。
而代表著國軍主力的藍色標記,正在節節敗退,潰不成軍。
他們,是一座孤島。
“國崎支隊隻是前鋒,板垣征四郎的主力,很快就會壓上來。”李逍遙繼續說道,“以我們現有的兵力,死守南懷化,不出三天,就會被碾成齏粉。”
楚雲飛沒有反駁。
這是事實。
他看著李逍遙,等著他的下文。
“所以,我們不能守。”李逍遙的指尖,在地圖上劃出一條詭異的弧線,“我們要動起來,打。”
他抬起頭,迎向楚雲飛審視的目光。
“我的計劃,十六個字。”
“【彈性防禦、誘敵深入、側翼反擊、中心開花】。”
這十六個字,像一顆顆子彈,射進了楚雲飛的耳朵裡。
楚雲飛的眉頭,瞬間鎖緊。
彈性防禦?
誘敵深入?
這是什麼戰法?
他所學的,是德國軍事顧問教的陣地戰,是堡壘戰,是依托堅固工事,層層阻擊,用空間換時間。
主動放棄陣地,誘敵深入,這不是拿士兵的生命開玩笑嗎?
這根本不是兵法,這是在賭博!
“李兄,恕我直言。”楚雲飛的聲音沉了下來,“此法太過凶險。陣地一旦放棄,再想奪回來,就要付出數倍的代價。況且,日軍指揮官國崎登,並非庸才,此等小計,恐怕難以奏效。”
他身後的方立功也連連點頭,臉上寫滿了不讚同。
指揮部裡,李雲龍、丁偉、孔捷等人也都麵露困惑。
他們雖然習慣了李逍遙那些天馬行空的戰術,但這一次,聽上去也確實太懸了。
麵對質疑,李逍遙沒有動怒,也沒有強壓。
他隻是拿起一支紅藍鉛筆,開始在地圖上,進行一場無聲的戰爭。
“楚兄請看。”
他的筆尖在地圖上飛快地移動。
“我們死守南懷化,板垣師團會怎麼打?”
“很簡單,發揮他們的絕對優勢。先用重炮和飛機,把我們這片陣地來回犁上三遍。然後,以國崎支隊為刀尖,從正麵強攻,再以兩個步兵聯隊從兩翼迂回,對我們形成三麵包圍。”
“到時候,我們兵力不足,火力被壓製,補給斷絕。結局是什麼?”
他看著楚雲飛,沒有說出那個詞,但所有人都懂。
是全軍覆沒。
楚雲飛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他無法反駁,因為李逍遙推演的,正是最標準、最有效的攻堅戰術。
如果他是板垣,他也會這麼打。
“那你的彈性防禦呢?”楚雲飛追問。
“我的彈性防禦,就是要把他們的優勢,變成他們的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