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剛的攻心戰,就像一把鋒利的刀子,精準地割開了日軍第六師團殘部的傷口。
士兵之間的不信任,下級對上級的怨恨,對戰爭的厭惡,對死亡的恐懼……
所有負麵的情緒,在喇叭聲的催化下,被無限放大,最終彙成了一股足以衝垮一切的洪流。
穀壽大夫在他的臨時指揮部裡,能清晰地聽到遠處自己士兵的哭喊和軍官的怒罵,以及那一聲清脆的、處決自己人的槍響。
他那張布滿了皺紋和老年斑的臉,在搖曳的馬燈光下,顯得灰敗而陰沉。
他知道,用不了多久,甚至都不用等到天亮,他的這支部隊就會從內部徹底瓦存。
士兵們會扔掉武器,會為了活命而殺死自己的長官,然後成群結隊地向中國人投降。
那樣的場麵,比戰敗本身,更讓他感到羞辱。
他,穀壽大夫,大日本帝國陸軍中將,第六師團的師團長,絕不能以這樣窩囊的方式,結束自己的軍旅生涯。
“師團長閣下……”
一個參謀長踉踉蹌蹌地走進來,臉色比死人還難看。
“下麵的部隊……已經……已經控製不住了。”
“很多士兵拒絕執行命令,甚至和軍官發生了衝突……”
穀壽大夫沒有看他,隻是緩緩地站起身。
他走到一張鋪著地圖的行軍桌前,那上麵,代表著中國軍隊的藍色箭頭,已經形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包圍圈。
而代表他自己的那個紅色箭頭,被死死地困在中心,渺小,又可憐。
他盯著地圖看了很久,然後,突然發出了一陣低沉的、像是野獸嗚咽般的笑聲。
“嗬嗬……嗬嗬嗬……”
那笑聲讓指揮部裡所有人都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完了……都完了……”
穀壽大夫笑著,眼角卻流出了渾濁的淚水。
他輸了。
輸得徹徹底底,一敗塗地。
但他不甘心就這麼死。
他猛地抬起頭,那雙充血的眼睛裡,爆發出最後一點瘋狂的光。
他要死,也要拉著最多的敵人一起死!
也要用最慘烈的方式,來扞衛他那套已經扭曲變態的所謂“武士道”精神!
“傳我的命令!”
他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股不容反抗的威嚴。
“召集所有聯隊長以上軍官,還有所有還能拿起武器的勇士,到這裡來!”
“快去!”
十幾分鐘後,殘存的幾十名日軍軍官,和數百名眼神麻木但還算忠誠的死硬分子,聚集在了指揮部外的一片空地上。
他們看著站在一堆瓦礫上的穀壽大夫,不知道這位已經窮途末路的師團長,還想乾什麼。
穀壽大夫拔出了自己的指揮刀,刀鋒在火光下,反射著慘白的光。
“帝國的勇士們!”
他用儘全身的力氣咆哮著,聲音在廢墟上空回蕩。
“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我們被包圍了,彈儘糧絕,身後是支那人無情的絞索!”
他沒有再提什麼援軍,也沒有再說什麼勝利。
那些騙人的鬼話,連他自己都不信了。
“但是!”
他話鋒一轉,聲音變得高亢而瘋狂。
“我們是大日本帝國的軍人!是天皇陛下最忠誠的武士!”
“武士,可以選擇自己的死法!”
“我們不能像懦夫一樣,舉手投降,任人宰割!那是對我們血統的玷汙,是對我們信仰的背叛!”
他揮舞著指揮刀,指向那些殘兵敗將。
“我命令你們,用你們的生命,來洗刷這次失敗帶來的恥辱!”
“用你們的鮮血,來扞衛大日本帝國最後的榮譽!”
“我們要像櫻花一樣,在最絢爛的時刻凋零!用一場最壯烈的死亡,讓支那人看看,什麼是真正的武士道精神!”
他的演說,充滿了死亡的煽動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