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掃蕩勝利的消息,像一陣燎過枯草的野火,以驚人的速度傳遍了整個大彆山。
天堂寨,這個過去在地圖上得用放大鏡找的名字,一夜之間,成了整個江淮地區所有抗日隊伍嘴裡念叨的地方。
根據地指揮部的院子裡,人來人往,每個戰士的臉上都掛著笑,那是一種從骨頭縫裡透出來的、壓都壓不住的喜悅。
部隊正在清點這次反掃蕩的戰果。
繳獲的武器彈藥在根據地的幾塊大空地上堆成了山。
三八大蓋摞在一起,像一垛垛準備過冬的柴火。
歪把子輕機槍、九二式重機槍的槍管黑黢黢地指向天空,透著一股殺氣。
後勤部的乾部們手裡拿著賬本和鉛筆,嘴巴咧到了耳朵根,帶著手下的兵,一箱箱地清點,一聲聲地高喊,亢奮得好幾天沒合眼。
“旅長!政委!你們快來看!”
後勤部的負責人劉闖,拿著一本剛統計出來的賬冊,兩腿跟裝了彈簧似的,一路小跑衝進指揮部,激動得滿臉通紅。
“初步統計出來了!光是能用的三八大蓋,就繳獲了一萬一千三百多支!”
“歪把子輕機槍七百六十二挺,九二式重機槍一百二十四挺!”
“擲彈筒上千個,八二迫擊炮一百五十八門!”
喘了口粗氣,用手指著賬冊的最後一欄,聲音都在發抖。
“還有這個,這個大家夥!九二式步兵炮,一門不少,完好無損的,足足有十八門!”
指揮部裡,李雲龍、丁偉、孔捷幾個團長聽著這一連串的數字,眼珠子都瞪圓了。
李雲龍一把搶過賬冊,那雙眼睛在賬冊上掃來掃去,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
“我的乖乖!這麼多好東西!”
搓著手,兩眼放光,就跟餓了半個月的狼看見了肉。
“他娘的,這下咱們獨立旅可真是發大財了!鳥槍換炮都說小了,這簡直是土炮換了洋炮!”
“老子的一團,這次說什麼也得分一個炮營的裝備!十八門九二步兵炮,給我六門不過分吧?”
丁偉也一步湊了上來,脖子伸得老長,指著賬冊嚷嚷。
“老李,你這話就不對了。要說功勞,我們二團這次打阻擊,啃的都是最硬的骨頭,傷亡最大,沒有我們二團在前麵頂著,你們能打得這麼痛快?這炮,怎麼也得先緊著我們二團。”
孔捷在一旁嘿嘿地笑著,搓著手不說話,但那眼神裡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三團也不是後娘養的,分東西的時候可不能忘了他。
三個人眼看就要在指揮部裡吵起來。
趙剛看著這幾個又準備開始“分贓”的老戰友,笑著搖了搖頭,扶了扶眼鏡。
“行了行了,都彆爭了,像什麼樣子。”
“裝備怎麼分,旅長自有安排。繳獲是整個獨立旅的,不是哪個團的。”
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繼續說道。
“這些武器,足夠咱們把獨立旅剩下的部隊全部換裝一遍,還能再擴編好幾個主力團。”
“咱們根據地的軍事實力,這一次,是真正地實現了脫胎換骨的飛躍。”
這次勝利帶來的,不僅僅是武器裝備上的巨大收獲。
更重要的,是人心。
整個大彆山地區的民心,就像漲潮的江水,徹底湧向了天堂寨。
當獨立旅的部隊返回各自駐防的村鎮時,沿途的百姓自發地站到路邊,手裡端著吃的喝的,像是迎接自己從戰場上凱旋的親人。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大娘,端著一碗還冒著熱氣的雞蛋麵,顫顫巍巍地走到一個年輕戰士麵前,硬是把碗塞進他手裡。
那戰士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臉上還帶著沒褪乾淨的稚氣,看著老大娘,有些手足無措。
“娃,快吃吧,熱乎著呢。”
老大娘渾濁的眼睛裡噙著淚花,聲音哽咽。
“俺的兒子,也是當兵的,在南京打仗的時候沒了……”
“你們都是好樣的,都是保家衛國的好孩子。”
“吃了這碗麵,上了戰場,多殺幾個狗日的東洋鬼子!”
戰士端著那碗麵,看著碗裡那兩個溜圓的荷包蛋,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什麼也沒說,隻是朝著老大娘,鄭重地敬了一個軍禮。
然後低下頭,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滾燙的淚水,一滴一滴地落進了麵湯裡,鹹的,也是熱的。
這樣的場景,在根據地的每一個角落都在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