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向東的眉毛微微一挑,身體不自覺地前傾了幾分,那雙深邃的眼睛裡,探究的意味更濃了。
“哦?不合常規?”他重複了一遍,嘴角噙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漂浮的茶葉,“說來聽聽。我倒想看看,你這個能拿出c方案的腦袋裡,裝的都是些什麼驚世駭俗的想法。”
辦公室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燈光下的每一粒塵埃都靜止不動。這是最後的,也是最關鍵的考題。
林舟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語氣平靜得像是在探討一個純粹的學術問題:“主任,您認為,一個上百億的項目,最容易在哪個環節出問題?”
孫向東一愣,沒想到他會把問題拋回來。他沉吟片刻,手指在沙發扶手上輕輕敲擊著:“資金?技術?還是……人?”
“是‘人’,但又不全是‘人’。”林舟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燈光,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眼神,“我認為,最大的風險,來自於‘常規’本身。”
“常規?”孫向東的興趣被徹底勾了起來。
“對,常規。”林舟的聲音清晰而沉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邏輯力量,“按照常規,組建這樣的團隊,我們應該挑選業務精湛的骨乾,仕途光明的紅人。對嗎?”
孫向東點了點頭,這確實是標準答案。
“但常規的背後,是固化的思維,是盤根錯節的關係,是難以撼動的利益。這些人業務能力強,但他們首先是某個處長的人,是某個派係的人,他們有自己的訴求和顧慮。把他們捏合在一起,看似強大,實則內耗不斷,每個人都在打自己的小算盤。更重要的是,”林舟的語氣加重了幾分,“這樣一個‘精英團隊’,目標太大,太耀眼,會成為所有人攻擊的靶子。李副省長那邊,隻需要在裡麵找到一個最薄弱的環節,輕輕一推,整個團隊就會像多米諾骨牌一樣,轟然倒塌。”
孫向東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眼神變得銳利起來。林舟的這番話,幾乎說進了他的心坎裡。他想用的,就是c方案的功勞,最怕的,就是項目出亂子,惹火燒身。
林舟沒有停頓,繼續說道:“所以,我需要的,不是一支常規意義上的‘軍隊’,而是一支……‘奇兵’。一支由三種‘不合常規’的人組成的團隊。”
他伸出第一根手指。
“第一種人,我稱之為‘賭徒’。c方案的核心之一是金融杠杆和對國際市場的精準預判。我需要一個對數字、概率和風險有著野獸般直覺的人。這種人,在日常工作中可能顯得吊兒郎當,甚至不務正業,因為體製內的按部就班會磨滅他的天性。但他那種遊走在刀尖上的思維模式,恰恰是資本市場最需要的。他能嗅到彆人察覺不到的機遇,更能提前感知致命的陷阱。我們需要他的‘賭性’,來為項目的資金安全上一道最激進的保險。”
孫向東的眉頭皺了起來,這聽起來太離經叛道了。用一個賭徒去管上百億的資金?
林舟仿佛看穿了他的疑慮,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種人,我稱之為‘活地圖’。方案的推進,需要打通幾十個部門的關節,獲取大量不對外公開的行業數據和政策動向。發公函,走流程,等批下來,黃花菜都涼了。我需要一個在機關裡待了一輩子,看似快退休、無欲無求,但人情和關係網深不可測的老同誌。他可能業務能力早已退化,但他的臉,他的名字,就是一張通行證。他去敲門,遞根煙,說句笑話,比我們十份蓋著紅章的公函都有用。這種沉澱了一輩子的人情,是項目推進最快的潤滑劑。”
孫向東的眉頭舒展開一些,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一點,他懂。機關裡確實有這種“掃地僧”式的人物。
林舟伸出了第三根手指,這一次,他的語氣變得格外鄭重。
“第三種人,也是最重要的一種人,我稱之為‘孤臣’。主任,您比我清楚,這個項目資金量巨大,誘惑也巨大。李副省長那邊就算不在方案本身找麻煩,也一定會從廉政風險、審計監督上做文章,這是他們最擅長的。所以,我需要一個絕對的‘孤臣’。”
“他她)必須因為過於正直、不懂變通,而在單位裡備受排擠,甚至得罪過很多人。這樣的人,沒有派係,沒有軟肋,更沒有朋友。我們把廉政監督和風險內控這把最鋒利的‘尚方寶劍’交到他她)手裡,賦予他她)絕對的權力。他她)會成為我們最堅固、也是最讓人放心的防火牆。因為他她)的‘不近人情’,就是對所有潛在攻擊的最好防禦。有這樣一個人在,誰想伸手,都得掂量掂量。”
話音落下,辦公室裡陷入了長久的寂靜。
孫向東靠在沙發上,一動不動,隻有那雙眼睛,在細細地打量著眼前這個年輕人。他臉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震驚、欣賞,甚至是……一絲忌憚的複雜神色。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他終於明白了這個年輕人的恐怖之處。
這哪裡是在組建團隊?這分明是在下一盤大棋!
“賭徒”、“活地圖”、“孤臣”……這三類人,每一個都看似是歪瓜裂棗,是單位裡上不了台麵的邊緣人。但經過林舟這麼一組合,卻產生了一種奇妙的化學反應。
“賭徒”負責開疆拓土,用他的天賦去撬動資本,但他的“賭性”風險極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