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父母的電話,勸他“見好就收,彆太出風頭”
病房內的空氣,因林建成那句問話而瞬間凝固。
那問題像一根探針,精準地刺入所有粉飾太平的表象之下,觸碰到了最核心的、也是最危險的症結。林舟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了一下,連帶著太陽穴也跟著突突地跳。
他無法回答。
他要怎麼跟一位研究了一輩子帝王將相、興衰更替的曆史教授,去解釋自己大腦裡的沙盤?要怎麼去描述那場會議上,自己是如何用一份近乎“預言”的規劃,將兩位副省長的博弈徹底掀翻在地?
任何解釋,在父親那雙洞悉人性的眼睛裡,都會被解讀為政治鬥爭的刀光劍影。
“爸,事情沒您想的那麼複雜。”林舟最終選擇了一個最無力的說辭,他避開了父親的目光,看向窗外那片被分割成方塊的天空,“任何一項改革,都會有阻力。我隻是做了我該做的事。至於住院,確實是累的,身體給我提個醒,讓我以後注意節奏。”
這番話,連他自己都覺得蒼白。
“注意節奏?”孟蘭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她抓著兒子的手,聲音都變了調,“這才剛開始,你就累倒了!這要是以後……以後可怎麼辦啊!”
她的話像一瓢熱油,澆進了林建成心中那團本就燃燒著的憂慮裡。
“孟蘭,你先彆說話。”林建成擺了擺手,製止了妻子的哭泣。他重新走到床邊,這一次,他沒有居高臨下,而是拉過一張椅子,坐了下來,與兒子平視。
“舟舟,你不用瞞我。”他的語氣平靜下來,卻比剛才的低喝更具分量,“我教了一輩子曆史,史書上,你這樣的年輕人,我見得太多了。才華橫溢,銳意進取,然後呢?要麼成為派係鬥爭的犧牲品,要麼功高震主,被一腳踢開。最好的下場,也不過是心灰意冷,退隱山林。”
他頓了頓,看著兒子那張過分年輕也過分蒼白的臉。
“你做的那個規劃,我看新聞了。‘未來十年’,‘頂層設計’,好大的手筆。你這是把未來十年,整個江北省所有人的蛋糕怎麼分,都畫好了。你動了多少人的奶酪,斷了多少人的前程,你想過沒有?”
林舟沉默著。他想過,在沙盤裡,他推演過無數次。但他不能說。
看到兒子不說話,孟蘭再也忍不住了。她擦了把眼淚,從保溫桶邊上站起來,語氣裡帶著懇求:“舟舟,聽媽一句勸,咱不乾了,行不行?”
她走到林舟身邊,俯下身,像小時候那樣,輕輕撫摸著兒子的頭發。
“這個……副主任,咱不當了。你爸和我,都有退休金,夠我們花的,我們不指望你當多大的官,光宗耀祖。我們就想你平平安安的。”
“你辭職,跟我們回家。憑你的學曆,回咱們江州大學當個老師,綽綽有餘。就像你爸一樣,安安穩穩的,受人尊敬,多好?媽以後天天給你燉雞湯,把你這身體養得棒棒的。”
母親的聲音很輕,每一個字都裹著濃得化不開的擔憂與愛意。這番話,比省委擴大會議上所有常委的注視,都讓林舟感到沉重。
他可以清晰地計算出一條高速公路能為地方帶來多少gdp增長,卻算不出這番話在他心裡的重量。
“媽,我……”
“你聽你媽的!”林建成打斷了他,語氣不容置疑,“這不是退縮,這是智慧。你今年才二十八歲,已經拿到了副廳級的身份,這個資曆,整個華夏都找不出幾個。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現在,最聰明的做法,就是‘見好就收’。”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點了點,像是在給學生劃重點。
“主動申請,調到一個清閒的、研究性質的崗位。比如省社科院,或者黨校。遠離權力中心,也遠離風暴中心。這樣,既保住了你的級彆待遇,又能讓你有時間沉澱下來。等你到了三十五歲,四十歲,羽翼豐滿了,人脈也積累了,到時候再想做事,機會多的是。現在,你就是一棵小樹苗,非要站到台風口去,不是自尋死路嗎?”
父親的話,冷靜、理智,甚至為他規劃好了一條完美的“退路”。
這不是一個普通父親的擔憂,這是一個深諳世情的智者,在為他推演一條生路。
林舟看著父親斑白的鬢角,看著母親通紅的眼眶,一種巨大的無力感席卷而來。他第一次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理性與算計,在親情麵前,是如此的笨拙。
他怎麼跟他們解釋,他心中的藍圖,不是為了升官,不是為了一時的意氣風發?他怎麼讓他們明白,他所看到的“未來”,如果不從現在開始布局,十年後,整個江北省都將付出沉重的代價?
他所做的,不是為了打破誰的飯碗,而是為了給更多的人,一個更大的飯碗。
病房裡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雞湯的香氣還未散儘,卻已經無人能感受到那份溫暖。
“爸,媽,”林舟深吸一口氣,他知道自己必須說點什麼,他不能讓他們帶著這樣的恐懼和擔憂離開,“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但是,我不能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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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能!”孟蘭的聲音尖銳了起來。
“因為有些事,現在不做,以後就來不及了。”林舟看著他們,一字一句地說道,“就像一個病人,我已經看到了他五年後會得一場大病,我不能因為害怕開刀會疼,就眼睜睜看著他走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