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專利授權。他們帶來的技術，必然是一個龐大的‘專利包’。他們會慷慨地展示那些非核心的、甚至已經快要過時的專利，營造出一種技術共享的假象。但在最關鍵的環節，比如新材料配方、核心算法、關鍵工藝上，他們會用‘黑箱’條款一筆帶過。合同上隻會寫‘提供全套技術支持’，但不會定義什麼是‘全套’。一旦我們簽署，未來我們想進行任何的二次開發或技術迭代，都會被他們以侵犯核心專利為由，告上國際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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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上，一位年輕些的律師立刻補充道：“蘇主任說得對。我們必須在合同裡，用附件的形式，窮舉式地列出我們需要對方轉讓的所有專利清單，清單要具體到每一個專利號。並且，要明確授權方式是‘永久性、不可撤銷、可在指定範圍內進行商業開發的完全授權’，而不是模糊的‘使用授權’。”
李瑞這時插話：“我補充一點技術細節。比如他們的智能電網調度係統，核心是‘預測性負載均衡算法’。他們很可能會把算法本身封裝在硬件裡，隻給我們一個操作界麵。我們必須要求，算法的源代碼要對我們開放，並且提供完整的技術文檔和人員培訓。否則，我們隻是買了個高級計算器，怎麼算還是他們說了算。”
方振讚許地點了點頭，示意蘇曉繼續。
“第二，技術標準。”蘇曉拿起第二份文件，“這是比專利更隱蔽的陷阱。他們會力推將他們的技術標準，比如vde認證德國電氣工程師協會認證），作為我們‘零碳城市’的建設標準。一旦我們接受，就意味著未來我們所有的相關設備采購、工程建設，都必須符合他們的標準。這等於把我們整個省，甚至未來可能推廣到全國的市場，都拱手相讓。所有不符合他們標準的企業，連投標的資格都沒有。”
馬叔聽到這裡，忍不住插了一句：“這不是‘請神入殿’，這是‘請了個祖宗’回來供著啊！以後我們自己廠子生產的東西，想用在自己家地盤上，還得先給他上供，拿到許可？”
“馬叔的比喻很到位。”林舟笑了笑，“所以，我們不能要他們的標準。”
蘇曉接話道：“是的。所以我們才要提出‘共建標準’。方老，在法律上，如何構建一個對我們有利的‘共同標準製定框架’？我們要確保，這個新標準的主導權在我們手裡。”
方振沉吟片刻，說道：“這需要成立一個‘標準委員會’。委員會的席位設置、投票權分配、以及最終標準的發布和解釋權，就是我們鬥爭的焦點。我們可以在協議裡明確，委員會主席必須由中方擔任，在關鍵議題上，中方擁有一票否決權。同時，新標準的知識產權，必須明確為‘雙方共有’，但在中國境內的商業應用，中方企業享有優先權和費用減免。”
“這他們能同意嗎？”另一位律師提出了疑問。
林舟回答了他：“他們會的。因為我們給他們的，是進入全世界最大市場的‘門票’。這張門票，我們也可以發給美國人，或者日本人。”
一句話，讓會議室裡所有人都明白了。這場談判的底氣，來自於林舟對國際競爭格局的精準洞察。
“第三，合資條款。”蘇曉翻開最後一份文件，臉色更加凝重，“這是最後的，也是最常見的陷阱。他們會提議成立合資公司，共同開發市場。聽起來是‘合作共贏’。但他們會在公司章程、股權分配、管理層任命上做文章。比如，他們占股49，我們51，看起來我們控股。但他們會要求，公司的重大決策，必須獲得超過三分之二，甚至四分之三的董事同意。隻要他們聯合一兩個小股東，就能輕鬆否決我們的任何決議。技術、采購、財務，他們會派自己的人牢牢把控。最後，我們的合資公司，會變成他們的一個組裝廠和提款機，利潤被他們通過各種‘技術服務費’、‘品牌授權費’轉移走，留給我們的，隻有一個空殼子和一堆需要我們處理的勞資問題。”
這番話讓馬叔聽得後背發涼，他沒想到，一份看似簡單的商業合同背後，竟然藏著這麼多吃人不吐骨頭的勾當。
“所以，”蘇曉總結道，“我們的反製措施，也必須圍繞這三點展開。我根據各位律師的意見，草擬了一份《關於建立中德綠色能源技術標準合作的諒ou）》的框架。這份框架，將是我們明天遞給德國人的第一份正式文件。”
她將一份文件通過加密係統傳給了屏幕對麵的律師團隊。
方振下載後，仔細地看了起來。他看得極慢，時而點頭，時而皺眉。整個會議室，隻剩下他翻動文件的沙沙聲。
良久，他抬起頭，看向林舟和蘇曉，眼神裡是一種棋逢對手的欣賞。ou，不是手套。”方振緩緩說道，“這是一張網。一張用法律條文織成的，無比精密的網。它表麵上畫滿了一個個巨大的‘機遇’，讓獵物看到就想奮不顧身地撲進來。但每一個‘機遇’的背後，都連著一條收緊的繩索。隻要他們進來，是前進還是後退，是吃肉還是割肉，就全由不得他們了。”
他頓了頓，語氣裡帶著一絲感慨：“林主任，你們這個團隊，真是讓我開了眼界。”
就在這時，林舟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急促地震動起來。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外事辦的劉暢主任。
林舟接起電話，按下了免提。
電話那頭，傳來劉暢壓抑著焦急的、氣喘籲籲的聲音：“林……林主任！出狀況了！”
“說。”林舟的語氣依舊平穩。
“德國專家團……他們……他們拒絕上我們安排的考斯特！他們就在vip停車場，不走了！舒馬赫教授的翻譯剛剛過來傳話，說……說他們想在去招待所之前，先聽一聽今天上午十點，江東鋼鐵集團的新聞發布會。還說，如果您不能親自來解釋‘零碳城市’計劃，他們想先聽聽‘反對者’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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