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隊離開月港已有月餘。憑借著海鬼張提供的古老航路圖、範·戴克日益精進的導航技術,以及一路不斷修正補充的新海圖,船隊較為順利地穿越了巴士海峽,途經呂宋,開始進入星羅棋布的南洋群島海域。
這一日,天空湛藍如洗,海麵平靜無波。鄭經與俞安國站在“靖海”號船頭,望著遠處隱約浮現的綠色島嶼輪廓,心情都頗為舒暢。
“俞將軍,看這風向水流,再過幾日,我們就能抵達舊港今巨港)一帶了。”鄭經指著海圖說道,“聽說那裡早年是三佛齊故地,如今雖有些零散土邦,但華商頗多,是個建立補給點的好地方。”
俞安國點頭,臉上卻仍帶著軍人的警惕:“鄭公子不可大意。英國公與總督都提醒過,西夷絕不會坐視我們暢通無阻。這南洋水域,看似平靜,底下不知藏著多少暗流。”
正說著了望哨突然傳來警訊:“左前方發現船隻!數量……五艘!懸掛……不認識的紅白藍三色旗!船型像是西夷製式,但略小!”
“是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旗幟!”通譯陳阿伯舉著千裡鏡,臉色微變,“但不是他們的主力戰艦,像是……巡邏船或者私掠船!”
鄭經眉頭一擰:“傳令!商船隊收緊隊形,護航戰艦前出警戒!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開火!”
命令迅速傳達,明軍艦隊立刻變換陣型,八艘戰艦如同警惕的頭狼,將商船隊護在身後。對麵那五艘懸掛荷蘭旗的船隻也明顯發現了龐大的明軍船隊,它們沒有靠近,而是在一定距離外徘徊,似乎也在觀察。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一艘小艇從荷蘭船隊中放下,打著白旗,向“靖海”號駛來。
“喲?還派使者來了?”鄭經有些意外,對俞安國道,“看看他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小艇靠幫,一名身著荷蘭東印度公司製服、留著兩撇翹胡子的軍官登上甲板,身後跟著一名戰戰兢兢的馬來人通譯。那軍官目光掃過甲板上嚴陣以待的明軍士兵和威武的火炮,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恢複了鎮定,右手撫胸,行了一個略顯僵硬的禮。
通過馬來通譯,他開口說道:“我是荷蘭東印度公司,駐巴達維亞海軍少校,範·德·維爾德。奉總督科恩閣下之命,在此巡邏。請問,你們這支龐大的船隊,來自何方?意圖何為?”
鄭經上前一步,朗聲道:“我們乃大明帝國皇帝陛下派遣的遠航船隊,前往南洋諸國,宣示友好,互通貿易。此為大明海域延伸之航路,爾等為何攔阻?”
範·德·維爾德聽完翻譯,臉上露出一絲傲慢:“大明?哦,遙遠的北方帝國。很遺憾,這片海域,包括舊港、爪哇、香料群島,都在荷蘭聯合東印度公司的保護與貿易管轄之下。任何在此區域航行的商船,都必須獲得公司的許可,並繳納相應的稅款。這是此地的規矩。”
“放屁!”鄭經一聽就火了,強壓著怒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大海浩瀚無邊,何時成了你們荷蘭一家之地?還要許可?還要繳稅?誰給你們的權力!”
俞安國按住激動的鄭經,沉聲對那荷蘭軍官道:“範·德·維爾德少校,我大明船隊奉旨遠航,旨在友好通商,無意冒犯。然,大明船隻在大海之上,隻遵大明律法與皇帝旨意,不受任何外人管轄。請貴方讓開航道,以免發生不必要的誤會。”
範·德·維爾德搖了搖頭,語氣強硬:“看來你們並不了解這裡的形勢。公司的規則,就是這片海洋的規則。如果你們堅持不遵守,那麼,為了維護公司的利益和這片海域的秩序,我們恐怕不得不采取一些……必要的措施。”他話語中的威脅意味不言而喻。
鄭經怒極反笑:“必要的措施?就憑你們這五條小船?老子在迷魂蕩揍得你們屁滾尿流的時候,你怎麼不來談規矩?”
聽到“迷魂蕩”一詞,範·德·維爾德的臉色明顯變了一下,眼神中多了幾分忌憚,但語氣依舊強硬:“迷魂蕩的損失,公司不會忘記。但這裡不是迷魂蕩,是廣闊的外洋!公司的力量,遠超你們的想象。我奉勸你們,掉頭返航,或者……接受公司的條件。”
“條件?什麼條件?”俞安國冷聲問。
“很簡單,”範·德·維爾德道,“船隊立刻轉向,前往巴達維亞,向科恩總督遞交貿易申請。所有貨物,需由公司統一收購,價格由公司定。並且,你們需要承諾,今後所有前往南洋的大明商船,都必須遵循此例!”
“欺人太甚!”鄭經再也忍不住,猛地拔出佩刀,刀尖直指對方,“這跟明搶有什麼區彆!告訴你,老子寧可把貨沉海裡,也絕不便宜你們這些紅毛鬼!滾回去告訴那個什麼科恩,大明船隊,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這片海,你們攔不住!”
眼見談判破裂,範·德·維爾德臉色鐵青,不再多言,冷哼一聲,帶著通譯匆匆下了小艇,返回己方船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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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公子,看來這一仗,免不了了。”俞安國看著遠去的荷蘭小船,握緊了刀柄。
鄭經啐了一口:“打就打!正好試試咱們新炮的威力!傳令各艦,準備戰鬥!商船隊向右側島嶼淺水區靠攏,戰艦迎敵!”
命令下達,明軍艦隊迅速行動起來。而那五艘荷蘭船隻,似乎也接到了指令,開始搶占上風位,側舷炮窗紛紛打開。
“轟!”荷蘭船率先開火,炮彈呼嘯著落在明軍艦隊前方,激起衝天水柱。
“穩住!進入射程再打!”俞安國沉穩地指揮著護航艦隊。
“靖海”號一馬當先,冒著炮火向前衝擊。當進入有效射程後,俞安國猛地揮下令旗:“目標,領頭敵艦!開火!”
“轟!轟!轟!”明軍戰艦側艫的新式仿製佛郎機炮發出了怒吼!經過馬丁內斯等人改良的火藥和鑄炮技術,使得炮彈的射程和威力都有了顯著提升。
數發炮彈精準地命中了那艘試圖轉向的荷蘭領頭船,其中一發更是直接擊穿了其水線附近的船殼!海水瘋狂湧入,那船的速度頓時慢了下來,船身開始傾斜。
“打得好!”鄭經在“靖海”號上興奮地大喊。
另外幾艘明軍戰艦也紛紛找準目標,猛烈開火。荷蘭船隻雖然靈活,火炮也不弱,但在明軍準備充分、火力突然增強的情況下,一時間被打得措手不及,又有兩艘船中彈受損。
範·德·維爾德見勢不妙,明軍戰鬥力遠超預期,己方已損失近半,再打下去恐怕要全軍覆沒,連忙下令剩餘船隻轉向撤退。
“想跑?沒那麼容易!”鄭經殺得興起,“追上去!至少再留下他一艘!”
“窮寇莫追!”俞安國比較冷靜,阻止道,“鄭公子,我們的首要任務是保護商船隊安全抵達舊港。此地靠近荷蘭勢力範圍,恐有埋伏。況且,我們已經給了他們一個足夠的教訓!”
鄭經看了看遠處狼狽逃竄的荷蘭船隻,又看了看身後龐大的商船隊,深吸一口氣,壓下追擊的衝動:“俞將軍說得對,正事要緊。算這些紅毛鬼走運!”
戰鬥很快結束,海麵上隻留下那艘正在緩緩下沉的荷蘭船和掙紮求生的落水船員。明軍依照慣例,派出小船救助落水者,無論是荷蘭人還是他們雇傭的土著水手。
陳阿伯看著被救上來的、麵色慘白的範·德·維爾德,對鄭經和俞安國道:“兩位將軍,此舉甚善。既顯我天朝仁義,亦可從這些俘虜口中,探知更多巴達維亞和荷蘭人的情報。”
鄭經點了點頭,走到被俘的範·德·維爾德麵前,通過陳阿伯的翻譯,居高臨下地說道:“少校先生,現在,你覺得這片海,該由誰說了算?”
範·德·維爾德垂頭喪氣,早已沒了之前的傲慢,用生硬的漢語夾雜著荷蘭語喃喃道:“你們……你們的火炮……怎麼會……”
鄭經與俞安國相視一笑。首戰告捷,不僅挫敗了荷蘭人的攔阻,更檢驗了新裝備的威力,對接下來的航程,眾人心中充滿了更強的信心。船隊再次調整航向,帶著俘虜和勝利的消息,向著既定的目標,破浪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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