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灰白光線,像被稀釋的墨汁,艱難穿透礦坑入口的塵埃,一點點暈染出“漫遊者號”龐大而沉默的輪廓。遠征的一切已準備妥當,引擎低沉的怠速聲在空曠坑道裡回蕩,似巨獸壓抑的呼吸,預示著啟程在即。但在駛向未知山巒前,還有最後一項無聲的儀式——告彆這個被他們稱作“第一個家”的地方。
林凡沒有立刻掛擋。他和艾莉默契地下車,站在冰冷粗糙的岩地上,最後一次環顧這片給予他們喘息、藏著無數秘密與資源的地下空間。空氣中依舊飄著那股熟悉的氣息——鐵鏽、陳年灰塵混著隱約的腐敗味,此刻聞來,竟少了初時的窒息,多了幾分難以言說的熟悉,甚至一絲歸屬感。這裡早已不是地圖上冰冷的避難所標記,而是他們在末日裡親手改造、堅守,又一點點揭開過往謎團的“根據地”。
“處理下入口。”林凡的聲音打破寂靜,帶著決斷後的平靜。他不願這臨時庇護所,在他們離開後淪為掠奪者或變異生物的巢穴;更重要的是,心底深處,他想為自己留一條退路,一個或許能再歸來的“家”。
他回到駕駛室,熟練操控車尾的多功能液壓臂。粗壯的金屬臂杆在液壓係統驅動下平穩伸出,末端挖鬥如巨人手指,精準抵住先前挪到一旁的半人高花崗岩巨石。液壓係統發出低沉轟鳴,力量順著臂杆傳導,巨石在輕微摩擦聲中緩緩移動,沿預設軌跡斜抵在礦坑主入口一側。
這個角度是林凡算好的——既不會完全封死入口,那太耗時間與能量,也斷了自己的後路;又足以擋住大型生物直衝而入,且從外頭看,活像自然坍塌的岩體,極具欺騙性。他又用挖鬥扒拉些碎石礦渣,堆在巨石周圍,讓“自然坍塌”的假象更逼真。
“這樣就成。”林凡收回液壓臂,跳下車,和艾莉並肩審視這“傑作”,“既難住了闖入者,也給咱們留了扇‘回頭窗’。”
艾莉點頭,目光卻飄向入口內側的岩壁。她上前一步,從工具包摸出罐耐候熒光噴漆,晃了晃,抬手在岩壁一個不起眼、卻易從內部辨識的角落,噴了個簡單符號——圓圈裡嵌著向上的箭頭,旁側標注著他們內部用的日期代碼,還有個代表“安全”的小勾。
“標記好了。”艾莉退後,看著昏暗裡泛著微光的符號,“要是……要是咱們得回來,或是有信得過的、懂這標記規則的人找到這兒,他們會明白的。”
做完這些,兩人沒立刻上車。仿佛有股無形的力量牽引,他們再次走進礦坑深處,做最後一次巡視。
手電光柱掃過通往避難所大門的窄道,掠過曾散落屍骨、如今已簡單掩埋的地麵——那些絕望過往似還凝在空氣裡,提醒著末日初期的殘酷。他們停在避難所那扇厚重金屬門前,這扇門,他們曾費儘心機打開,如今又部分封存。門內,是沒帶夠的備用零件、暫時用不上的工具,還有少量封裝好的耐儲食物,被妥帖放在乾燥角落,蓋著防水布。這是留給未來的“儲備糧”,也是對未知的一份投資。
“還記得剛打開這扇門的時候嗎?”艾莉輕聲說,手電光蹭過門上斑駁鏽跡,“裡麵是死亡與混亂,可也給了咱們活下去的資本。”
林凡“嗯”了一聲,眼前似又浮現出找到抗生素、軍火時的狂喜,還有那本藏著“普羅米修斯”線索的礦工日記。這礦坑,不隻是物理上的庇護所,更是他們拚湊末日真相的關鍵一塊拚圖。
他們接著走到發現軍用無線電終端的設備間,裡麵隻剩拆解廢棄的機櫃和散落線纜,但那不知響了多少年的“嘀嗒”聲,仿佛還在耳邊縈繞,引著他們走向更深的謎團。最後,他們回到“鐵堡壘”最初停泊的“起居區”——這裡是他們討論計劃、維修設備、分食乾糧的地方,地麵還留著幾處稀疏的篝火灰燼他們極少生火,太危險),以及工具打磨的痕跡。
艾莉彎腰撿起塊形狀奇特的礦石,掂了掂塞進外套口袋,“留個紀念。”她笑了笑,笑意裡藏著幾分感傷。
林凡沒說話,隻是目光緩緩掃過這片承載了太多掙紮、恐懼,卻也伴著成長與微光的空間。這裡,是他從孤身遠程操作員,變成有夥伴、扛責任的“指揮官”的地方;是艾莉從被困技術員,重尋價值、成為團隊核心的起點;也是“漫遊者號”蛻變的工坊與見證。
這裡有死亡陰影,也有生的頑強;有絕望遺跡,也有探索火種。它粗糙、簡陋、危機四伏,卻是災變後第一個能讓他們緊繃的神經,偶爾鬆口氣的“安定之所”。
“該走了。”林凡終於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遲疑的決絕。懷念是奢侈品,能碰,卻不能沉湎。前路還長,風險與希望都在等著,他們必須向前。
艾莉深吸一口礦坑裡熟悉的複雜空氣,點頭。兩人回到車上,關上車門,將塵埃與回憶暫時隔絕。林凡最後看了眼後視鏡裡那半封的礦坑入口,穩穩掛擋,踩下油門。
重型底盤發出低吼,履帶碾過碎石,“漫遊者號”堅定駛出礦坑,把昏暗與寂靜甩在身後,迎向外麵危機四伏卻更廣闊的天空。他們沒回頭,但那個熒光標記的礦坑,已成為末日旅程裡深刻的坐標,藏在心底,是名為“家”的退路與念想。車輪滾滾,載著他們駛向西北群山,駛向“晨曦站”的召喚,也駛向未知的未來。告彆,是為了更好地生存,更是為了某一天,或許能帶著答案與力量,再歸來。
喜歡我的移動堡壘拒絕伊甸請大家收藏:()我的移動堡壘拒絕伊甸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