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洞內的空氣像浸了水的棉絮,裹著潮濕的黴味、鏽蝕的金屬腥氣,還有地下空間獨有的陰冷,與洞外灼熱的硝煙撞出鮮明的界限。光線被混凝土壁死死攥住,隻有入口漏進的幾縷微光,勉強描出內壁的粗糲紋路,以及腳下半乾涸的泥濘裡,那些深淺不一的雜亂腳印。水滴從裂縫裡慢騰騰墜下,“嗒…嗒…”聲在狹小空間裡被無限放大,每一下都敲在緊繃的神經上,像在倒數未知的危險。
林凡半蹲在入口陰影裡,外骨骼的夜視係統將世界染成單調的綠。他抬起握拳的右手,掌心朝後壓了壓——停止前進的信號在黑暗中格外清晰。艾莉緊隨其後,後背緊貼著冰得刺骨的洞壁,連呼吸都放得極輕,衝鋒槍口穩穩對準涵洞深處,槍身的冷光與她眼底的警惕纏在一起。兩人像融進黑暗的剪影,隻有胸腔裡劇烈的心跳聲在耳邊轟鳴,蓋過了遠處隱約的爆炸聲。
洞外的廝殺與轟鳴在這裡變得遙遠而模糊,像是從另一個世界飄來的噪音。可這種詭異的安靜反而更折磨人,每一秒都像懸在刀尖上,不知道下一步會不會撞上埋伏。林凡側耳聽了片刻,除了水滴聲,隻有風穿過涵洞縫隙時,發出的細碎嗚咽。他緩緩轉動視線,夜視鏡裡,涵洞向前延伸約二十米後,被一道鏽跡斑斑的鐵柵欄攔住——但柵欄底部有明顯的破壞痕跡,幾根鋼筋被鋸斷後,又用鐵絲胡亂纏了幾圈,勉強遮著一個能讓人匍匐通過的缺口。這該就是李鳴地圖上標著的,那條沒人知道的物資通道入口。
“前方二十米,柵欄有缺口。”林凡的聲音壓到最低,通過頭盔通訊傳進艾莉耳中,“我先過去偵查。”艾莉抬手敲了兩下麥克風,清脆的輕響是她的回應。
林凡像蓄勢的獵豹,貼著洞壁無聲移動。外骨骼的液壓係統運轉得很穩,可左臂在細微調整重心時,又傳來一陣澀滯感,讓他不得不分神去控製平衡。他儘量把重心壓在右臂和雙腿上,動作依舊迅捷,卻少了幾分以往的流暢。靠近柵欄時,一股更濃的鐵鏽味混著腐爛物的酸臭撲麵而來,缺口邊散落著幾個空罐頭盒和破布條,顯然有人用過這裡。林凡沒急著鑽過去,先從戰術包裡摸出微型攝像頭,從缺口處探進去,連接到手腕上的戰術平板。
屏幕亮起的瞬間,柵欄後的景象清晰起來——那是個更寬闊的空間,像廢棄的地下管道交彙處,又像被遺忘的小型儲藏室。裡麵堆著蒙塵的板條箱,還有散落的機器零件,空氣中飄著厚厚的灰塵,暫時沒看到人影。“安全。”林凡低聲通報,收起平板,俯身從缺口鑽了過去。外骨骼的裝甲蹭過生鏽的鋼筋,發出“嘎吱”一聲刺耳的響,在寂靜裡格外突兀。他落地後立刻翻滾到板條箱後,舉槍瞄準四周,槍口的準星在黑暗中掃過每一個角落。
艾莉緊隨其後,她的動作比林凡更輕,幾乎沒發出聲音。兩人在板條箱後彙合,後背貼著冰冷的木箱,快速掃視這個新環境。這裡該是晨曦站地下管網的一個節點,幾條不同口徑的管道從牆壁裡伸出來,又鑽進另一頭的黑暗裡。頭頂是低矮的混凝土天花板,爬滿了管線和蛛網,幾盞應急燈閃著昏黃的光,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晃悠悠地投在斑駁的牆上。空氣中除了灰塵,還混著消毒水的刺鼻味、汗水的酸腐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信號更強了。”艾莉的聲音帶著一絲緊繃,她手裡的探測器屏幕上,代表“鑰匙”的光點正穩定閃爍,強度比在涵洞外時又高了一截,“方向偏左,還要往下走。”林凡點點頭,目光掃過周圍,心裡有了判斷:“我們已經在站內了,這裡可能是避難區,或者後勤通道。”
他選了一條看起來更隱蔽的通道,通向那片隱約傳來人聲的方向。通道兩側堆著更多雜物,甚至能看到幾張簡陋的地鋪,鋪著臟汙的毯子,還有散落的水杯、舊衣服,顯然有人在這裡短暫住過。越往裡走,光線越暗,隻有遠處通道儘頭漏來一點光,還有那片人聲越來越清晰——不是戰鬥的呐喊,而是雜亂的說話聲,混著壓抑的哭聲、痛苦的呻吟,還有匆忙的腳步聲。
突然,前方拐角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跟著是壓低的爭執聲。“必須優先給戰鬥人員配給!水就這麼點,都給了醫療區,圍牆上的兄弟喝什麼?拿什麼拚命?”一個粗啞的男聲裡裹著怒火,幾乎要衝破壓抑。另一個聲音更激動,甚至帶著哭腔:“放屁!醫療區躺著的就不是兄弟了?沒有抗生素,傷口感染一樣死!重傷員連口水都喝不上,你讓他們怎麼撐?”“這是雷霆站長的命令!資源統一調配!”“命令?他媽的外麵都快被打穿了,還守著那點破規矩……”
聲音漸漸遠去,朝著主通道的方向。林凡和艾莉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凝重。剛才那短短幾句爭執,像一把冰錐,刺破了晨曦站看似團結的表象——資源不夠了,內部的裂痕已經露出來,戰鬥人員和後勤醫療的人,為了活下去的物資,已經開始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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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繼續小心地往通道深處走,避開偶爾經過的人。有人穿著沾油汙的工裝,像技術人員;有人裹著帶血的繃帶,臉色慘白,被同伴扶著走;更多的是麵黃肌瘦的平民,縮在角落的毯子裡,眼神麻木,對周圍的一切都沒了反應。這裡的氣氛和外麵戰場的慘烈不一樣,卻同樣壓得人喘不過氣,那是被圍困到快沒資源、沒希望的絕望,滲在每一個人的動作和眼神裡。
走到一個寬敞的岔路口時,眼前的景象讓兩人心頭一沉。臨時用桌椅和破簾布隔出來的“醫療區”裡,擠滿了傷員,痛苦的呻吟和壓抑的啜泣聲不斷飄出來。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身上沾滿了血,正對著空蕩蕩的藥品櫃發呆,眼神空洞得像沒了魂。旁邊的地上,一個少了條腿的年輕人直挺挺躺著,眼睛盯著天花板,一動不動,仿佛連痛苦都感覺不到了。空氣中的消毒水味,幾乎被濃重的血腥和腐敗味蓋了過去。
“看那邊。”艾莉用眼神示意通道另一側。那裡有幾個穿著相對整齊的人,手裡拿著武器在巡邏,他們的神態和周圍疲憊絕望的人完全不一樣,眼神警惕地掃過每一個經過的人。看到林凡和艾莉這兩個陌生麵孔,尤其是林凡身上那套和晨曦站守軍不一樣、還帶著戰鬥痕跡的外骨骼時,他們的目光明顯停了幾秒,帶著審視和懷疑。這些人的臂膀上好像彆著統一的標識,可光線太暗,距離又遠,看不清楚。
“是內部守衛?還是彆的什麼人?”艾莉低聲問。林凡輕輕搖頭,示意彆輕舉妄動——他能感覺到,這些人的注意力不隻是維持秩序,更像是在監控。晨曦站內部,根本不是鐵板一塊。
就在這時,艾莉手裡的探測器突然發出“嘀嘀”的輕響,屏幕上的信號強度猛地跳了一下,指向一條向下傾斜的通道。那條通道更暗更偏,入口堆著廢棄的建材,幾乎被堵死了,隻留了個狹窄的縫隙,像通往晨曦站更深、更沒人知道的地方。“信號源在下麵。”艾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這條路,看起來不像是常規通道。”
林凡盯著那條幽深的通道,黑暗像要把光線都吞進去。他又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岔路口——混亂的醫療區、麻木的平民、警惕的巡邏者,還有藏在平靜下的矛盾和絕望。他們成功潛進了晨曦站,找到了那條“裂隙”,鑽了進來。可站內的樣子告訴他們,這裡的危險,說不定比外麵的槍林彈雨還可怕。而那個一直指引他們的“鑰匙”信號,正牽著他們往站內更深處走,走向那片可能連站內人都不知道的、藏著秘密和危險的黑暗核心。
“跟上。”林凡沒有猶豫,率先走向那條向下的通道。外骨骼左臂的澀滯感在邁步時又傳來,他微微調整了一下姿態,堅定地踏進了那片陰影裡。最後一搏的決心,沒因為成功潛入而減少,反而因為站內複雜的局勢,和那指向未知的信號,變得更沉、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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