鏽湖的酸霧尚未在空氣裡完全消散,混雜著金屬塵霾的刺鼻氣味,一路尾隨著車隊穿行在鏽城外圍的廢墟之間。輪胎碾過斷裂的鋼筋與風化的混凝土碎塊,發出沉悶的摩擦聲,與引擎的低鳴交織,在死寂的荒原上格外清晰。按照艾莉規劃的路線,他們正試圖繞開一片輻射超標的舊工業區,儘快抵達7號能源中轉站——那裡的能源補給,是車隊繼續前行的唯一底氣。
就在這時,艾莉的聲音突然在通訊頻道裡響起,帶著一絲謹慎的異動:“林凡,前方兩點鐘方向,約一公裡處,捕捉到微弱且規律的生命信號,還有一片穩定的低功率能量源,像是備用發電機在運轉。”
林凡的目光立刻落在主控屏幕上,跳動的綠色光點在一片灰暗的廢墟地圖上格外顯眼。在鏽城這片死地,任何人類活動的痕跡都如同雙刃劍,可能是絕境中的互助,也可能是精心布置的陷阱。“保持安全距離,讓無人機升空偵查,確認具體情況。”他沉聲下令。
無人機悄然攀升,實時畫麵傳回的瞬間,車廂裡的氣氛變得複雜起來。那是一處用半坍塌的倉庫牆體和幾輛鏽跡斑斑的廢棄公交車圍起來的簡陋營地,斑駁的防水布在風中獵獵作響,勉強遮擋著上方的天空。營地中央的空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坐著十幾個衣衫襤褸的幸存者,他們大多麵色枯槁,皮膚泛著不正常的青灰,不少人裸露在外的肢體布滿潰爛的傷口,毛發脫落嚴重,顯然是長期遭受輻射侵蝕的症狀。
而在營地一側,一個用鋼管和防水布搭起的簡易棚子下,一道纖細的身影正忙碌不休。她穿著一件洗得發白、邊角磨損的醫生袍,烏黑的鬢角被汗水浸透,緊緊貼在蒼白的臉頰上,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珠,卻顧不上擦拭。三十多歲的年紀,麵容清秀卻難掩眼底的疲憊,雙手麻利而專注地為一個不停咳嗽的孩子清創傷口,動作輕柔卻堅定,指尖的藥膏所剩無幾,每一次塗抹都透著小心翼翼的珍惜。她身邊跟著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麵黃肌瘦,眼神卻透著與年齡不符的沉靜,正默默遞著紗布和鑷子,充當她的助手。
“是個臨時醫療站。”林凡的聲音打破了沉默,目光掠過屏幕上那些在痛苦中呻吟的幸存者,“看這情況,他們撐不了多久了。”
末世之中,生存是第一要務,但這支從絕境中掙紮至今的車隊,從未丟掉心底的底線。救助同行者,不僅是人道主義的本能,更是在這片廢土上積累善緣、壯大自身的生存智慧。“車隊減速,在營地外五百米處停下,關閉主引擎,避免造成恐慌。”林凡迅速做出部署,“石堅,跟我一起過去,念安帶著醫療箱,小林多備些抗生素和輻射緩解藥,我們空手前往。”
車隊緩緩停在廢墟邊緣,引擎的轟鳴聲消失,營地內立刻響起一陣騷動。幾個還能勉強站立的幸存者掙紮著爬起來,抓起身邊生鏽的鋼管、磨尖的鋼筋,眼神警惕而恐懼地擋在醫生和病人前麵,如同受傷的野獸般擺出防禦姿態。
“我們沒有惡意。”林凡通過“鐵堡壘”的外部揚聲器,讓自己的聲音儘量平和沉穩,“我們看到這裡需要幫助,特意送來藥品和物資。”
說完,他率先推開車門,石堅、李念安和拎著兩個沉重醫療箱的小林緊隨其後,四人空手朝著營地走去。沒有攜帶武器的舉動,讓營地幸存者的警惕稍緩,握著“武器”的手微微鬆弛了些。
棚子下的女醫生直起身,擦了擦額角的汗水,目光銳利地打量著走近的四人。當她的視線落在李念安手中印著紅十字標記的醫療包,以及小林拎著的、明顯裝滿藥品的箱子時,原本緊繃的眼神裡,悄然亮起了一絲微光。
“我是蘇婉,前無國界醫生。”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卻異常清晰,帶著職業性的冷靜,“這裡是臨時醫療點,物資匱乏,容不下不速之客。你們的目的是什麼?”
“林凡,這支車隊的負責人。”林凡停下腳步,距離對方十米遠的地方站定,目光誠懇地掃過那些在痛苦中蜷縮的幸存者,“我們路過此地,看到你們急需藥品。我們車上有一些儲備,願意分一部分給你們,不求回報。”
蘇婉愣住了,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在鏽城,資源就是生命,“無償幫助”這四個字早已被弱肉強食的法則吞噬。她仔細打量著林凡的眼睛,那雙眸子裡有沉穩,有關切,卻沒有她見慣了的貪婪、算計或是居高臨下的施舍。
“為什麼?”她忍不住追問,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在這片絕望之地,她見過太多為了一口水、一片藥就刀劍相向的人,這樣的善意讓她本能地警惕,卻又忍不住心生希冀。
“因為在這鬼地方,多一個能站起來的同伴,總比多一具倒下的屍體要好。”石堅在一旁沉聲開口,他的聲音粗糲卻實在,沒有多餘的修飾,卻道出了末世生存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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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婉沉默了幾秒,緊繃的肩膀緩緩鬆弛下來,側身讓開了通往棚子的路:“……謝謝。如果你們真的願意幫忙,我們確實……快撐不住了。”
救助行動立刻展開。李念安和小林快步走到棚下,打開醫療箱,將抗生素、鎮痛劑、輻射緩解藥和無菌紗布一一取出。蘇婉的小助手眼睛亮得驚人,連忙上前幫忙分類,蘇婉則指揮著將藥品優先分發給傷勢最重、輻射症狀最明顯的幸存者。看著孩子們痛苦的呻吟漸漸減弱,那些潰爛的傷口被仔細清理包紮,蘇婉眼底的疲憊裡,悄然裂開了一道希望的縫隙。
石堅沒有參與醫療救助,而是帶著老趙和另外兩名隊員,仔細檢查了營地的防禦工事。那些作為圍牆的廢棄公交車早已鏽跡斑斑,車身布滿破洞,根本無法阻擋任何像樣的攻擊。他二話不說,讓隊員從車上取下備用的鋼板、鐵絲和工具,動手加固車身,封堵破洞,還在營地四周設置了幾個簡易的預警陷阱,動作乾脆利落,沒有絲毫拖遝。
蘇婉看著這些陌生人不求回報地忙碌,看著珍貴的藥品被用在素不相識的人身上,看著搖搖欲墜的營地一點點變得堅固,心底那層冰封已久的絕望,終於開始融化。她原本以為,自己和這些病人隻能在這片廢墟裡等待死亡,卻沒想到,會在最艱難的時刻遇到這樣一支隊伍。
忙碌的間隙,林凡走到正在整理醫療器材的蘇婉身邊,輕聲問道:“你們是從哪裡來的?怎麼會在這種地方建立醫療站?”
蘇婉歎了口氣,指尖摩挲著一個磨損嚴重的聽診器,聲音裡帶著一絲苦澀:“我原本在一個規模稍大的幸存者據點行醫,那裡有相對穩定的水源和物資。但兩個月前,據點因為爭奪淨水設備爆發了內訌,自相殘殺,最後徹底毀了。我帶著一些還有氣息的病人逃了出來,路上又收留了一些零散的流浪者。這裡相對偏僻,輻射劑量比鏽城核心區低一點,就暫時落腳了。”
她頓了頓,眼神黯淡下來:“可藥品早就見底了,附近能找到的草藥也采光了。如果不是你們出現,我估計……最多還有三天,這裡就會變成一座墳墓。”
林凡點了點頭,切入正題:“我們正在尋找7號能源中轉站,打算補充能源後繼續深入鏽城。你對這附近的情況熟悉嗎?有沒有聽過這個中轉站的消息?”
聽到“7號能源中轉站”和“能源”,蘇婉抬起頭,眼神變得複雜起來:“7號中轉站的具體位置我不確定,但這附近有兩股勢力你必須小心。”
她伸手指了指西南方向:“那邊有個‘淨水兄弟會’,占據了一座舊時代的淨水廠,控製著這一帶為數不多的乾淨水源。他們極其排外,手段狠辣,任何靠近他們領地的人都會遭到無情攻擊。他們甚至會用淨水作為籌碼,逼迫其他幸存者臣服,為他們賣命。”
接著,她又指向東北方向,眉頭皺得更緊了:“另一個是‘油老虎’布洛克,他控製著一個小型煉油廠,據說能從廢墟裡提煉出可用的燃料。他那裡可以交易,但代價極其高昂。而且布洛克這個人貪婪成性,還很好色,經常用燃料逼迫幸存者交出女人……和他打交道,比麵對變異獸還要危險。”
這兩個情報如同驚雷,讓林凡心中一凜。原本以為隻是簡單的尋找能源,沒想到還會牽扯出兩股本土勢力,鏽城的局勢,比他想象的還要複雜。
夕陽西下,餘暉透過廢墟的縫隙,給營地鍍上了一層慘淡的金色。營地的幸存者們大多已經沉沉睡去,臉上的痛苦神色緩和了許多。石堅帶領隊員加固完防禦,李念安也已經處理完所有重傷者的傷口,醫療箱裡還剩下一些藥品,被蘇婉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當成了救命的儲備。
蘇婉走到林凡麵前,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異常堅定。她身後的小助手緊緊抓著她的衣角,仰著小臉,滿是依賴地看著她。
“林凡先生,我代表這裡所有的人,謝謝你們的救命之恩。”蘇婉的聲音清晰而鄭重,“沒有你們,我們根本活不到明天。”
她環顧了一圈這個雖然經過加固,但依舊朝不保夕的營地,又看了看遠處整裝待發的車隊,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目光灼灼地看向林凡:“我知道這個請求很冒昧,但我還是想試一試。你們的車隊,還需要醫生嗎?我能處理外傷、內科疾病,也懂如何應對輻射病,還能做一些緊急手術。我可以負責車隊的醫療保障,隻求能跟著你們,在一個更有希望的地方,繼續救死扶傷。這裡,我該做的都做的,是時候離開了。”
她的話讓在場的隊員都愣住了。李念安眼中立刻露出了期待的神色——她雖然是護士,但麵對複雜的傷勢和輻射病,始終有些力不從心。如果蘇婉這樣經驗豐富的醫生能加入,車隊的生存能力無疑會大大提升。
林凡看著蘇婉眼中那份不屈的醫者仁心,看著她身後那個瘦弱卻堅定的小助手,又想到了車隊裡需要特殊照顧的零,以及未來可能遭遇的各種危險傷勢,幾乎沒有絲毫猶豫。
他伸出手,鄭重地看著蘇婉:“歡迎加入,蘇婉醫生。我們的車隊,不僅需要你,更會保護你和你的小助手。”
蘇婉眼中瞬間泛起淚光,她用力握住林凡的手,重重地點了點頭。
夜色漸濃,營地的篝火燃起,溫暖的光芒驅散了些許寒意。蘇婉將營地剩餘的幸存者托付給了幾個相對健壯的人,並留下了足夠的藥品和物資,囑咐他們儘快轉移到更安全的區域。隨後,她帶著小助手,登上了“鐵堡壘”。
車隊再次啟程,朝著7號能源中轉站的方向前進。車廂裡,蘇婉正在給零做身體檢查,李念安在一旁認真學習;駕駛艙裡,林凡和石堅正在研究蘇婉提供的勢力分布圖,分析著如何避開“淨水兄弟會”和“油老虎”的勢力範圍。
鏽城的陰影依舊籠罩在頭頂,伊甸的“捕網”、地底的“清道夫”、“普羅米修斯”的謎團,再加上新出現的兩股本土勢力,危機愈發錯綜複雜。但車隊的力量,也在這場意外的相遇中得到了補強。
有了蘇婉的醫療保障,有了新的情報線索,這支在絕境中掙紮的隊伍,正一步步變得更加完整、更加強大。前路依舊凶險,但他們心中的信念,卻如同車窗外的篝火,愈發熾熱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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