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員關於“機械感染”可能性的警告，像一場無聲的寒流，迅速席卷了整個戰區尚能保持聯係的部隊。起初，大多數基層官兵是難以置信甚至嗤之以鼻的——讓他們提防自己的坦克和戰車？這簡直比外星怪物本身更像個笑話。
然而，當107裝甲師和“利刃”特戰小隊詭異失聯的細節，以加密通報的形式有限傳達後，質疑聲迅速被一種毛骨悚然的寒意所取代。尤其是那些裝備了最新數字化平台的一線部隊，士兵們再看向身邊沉默的鋼鐵巨獸時，眼神裡不禁多了幾分審視和警惕。日常的裝備檢查和維護，被賦予了前所未有的嚴肅性，任何一點微小的電子係統報錯或異常噪音，都會引起高度緊張，甚至層層上報。
這種無形的心理壓力，疊加前方不斷傳來的壞消息，讓整個戰區的氣氛繃緊到了極限。
城市，成為了新的主戰場。
依托陸沉提前劃定的重點防禦區和“燭龍”預案的緊急動員，軍隊勉強在幾個核心大城市外圍構建起了初步防線。沙袋壘起的街壘，用廢棄車輛和建築材料堵塞的關鍵路口，設置在製高點的機槍陣地和初步裝備的、外形粗糙但威力可觀的車載聲波炮……一道由鋼鐵、混凝土和人類意誌構成的壁壘，試圖將隕石雨帶來的恐怖阻擋在人口密集區之外。
但防線內外，已是兩個世界。
防線之外，是地獄般的景象。廢棄的車輛堵塞了道路，濃煙從撞擊點升起，零星的槍聲和爆炸聲不絕於耳，那是尚未撤回的散兵遊勇或自發組織的幸存者在與遊蕩的宿主型寄生獸交火。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些此起彼伏的慘叫和寄生獸特有的、仿佛金屬摩擦的嘶鳴。
防線之內，則是一片混亂而緊張的備戰景象。工程兵拚命加固工事，後勤部隊穿梭不息地運送彈藥和物資，醫療點人滿為患，擠滿了從外圍逃回來的傷員和驚恐未定的平民。空氣中彌漫著硝煙、消毒水和絕望的氣息。
陸沉沒有留在相對安全的地下指揮中心。在取得司令員和趙毅的勉強同意後，他在一隊精銳衛兵的保護下，抵達了壓力最大的東部城區防線指揮部——設在一座堅固的大型地下車庫內。
這裡的指揮官是第132摩步旅旅長王雷，一個皮膚黝黑、嗓門洪亮的漢子，此刻卻雙眼通紅，聲音沙啞。他剛指揮部隊打退了一波寄生獸對主要入城通道的衝擊，代價是損失了兩輛步兵戰車和一個排的士兵。
“媽的！這些鬼東西根本不怕子彈！”王雷看到趙毅和陸沉，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又像是憋了一肚子火，“全靠那幾台聲波炮撐著！但數量太少了，覆蓋不過來！而且它們學乖了，開始分散衝鋒，從側麵建築物裡鑽出來！我們的士兵缺乏巷戰經驗，尤其是對付這種怪物的經驗！”
陸沉走到臨時布置的戰術沙盤前，上麵標注著敵我態勢。代表寄生獸的紅色箭頭雖然雜亂，但隱約能看出它們正試圖繞過正麵防線，利用城市複雜的環境進行滲透。
“王旅長，不能把它們當成普通的敵人來打。”陸沉沉聲道，“它們沒有恐懼，不知疲倦，攻擊方式單一但致命。我們的優勢在於組織和火力。必須改變戰術。”
“怎麼改？”王雷急切地問。
“化整為零，控製節點。”陸沉指向沙盤上的幾個關鍵十字路口和高層建築，“放棄全麵固守漫長防線的想法，那會分散我們本就不足的聲波武器和兵力。集中力量守住這些交通樞紐和製高點，形成相互支援的火力網。將步兵小隊配置在建築物內，利用高度優勢進行觀察和狙擊，優先使用聲波手雷如果有的話）或集束手雷阻滯集群衝鋒。裝甲車輛作為機動預備隊，哪裡壓力大就支援哪裡，但切記……不要過於突前，避免被分割包圍。”
他特彆強調了最後一點，眼神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車庫角落裡停放著、正處於怠速狀態的幾輛09式步兵戰車。王雷顯然也收到了關於“機械感染”的警告，臉色難看地點了點頭。
“另外，”陸沉補充道，“組織專門的清剿小隊，配備強光源和大聲公大功率擴音器），逐層清理防線後方建築物內的殘留寄生獸，確保後勤線和指揮部的安全。不能讓它們在我們肚子裡鬨事。”
王雷快速消化著陸沉的建議，這些戰術思路明顯區彆於傳統軍事操典，但針對當前詭異的敵人，卻顯得異常實用和冷酷。
“明白了！我馬上調整部署！”王雷也是個果斷的人，立刻叫來參謀下達新的命令。
新的戰術很快顯現出效果。收縮防線，集中兵力於要點後，防禦的火力密度大大增強。寄生獸的散兵遊勇式的衝鋒，在交叉的火力和定點清除的聲波打擊下，損失慘重。戰線暫時穩定了下來。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隻是暴風雨中的短暫間歇。城市深處，那些陰影籠罩的角落，地鐵隧道、地下管網、廢棄工廠中，誰也不知道隱藏著多少怪物，或者……正在孕育著什麼更可怕的東西。
陸沉走到防線的一個觀察口，拿起望遠鏡向外望去。曾經繁華的街道如今滿目瘡痍，破損的櫥窗，燃燒的汽車，還有遠處隱隱傳來的、令人不安的沉重腳步聲和金屬刮擦聲。
他的“數據可視化”能力在此時悄然運轉。視野中，那些零散的宿主型寄生獸身上浮現出淡淡的能量流動軌跡，它們似乎並非完全無序，而是隱約受到某種遙遠源頭的吸引或驅使。
“聚合……”陸沉心中默念著這個危險的詞彙。單獨的宿主型已經如此難纏，如果讓它們聚集起來，融合更多的金屬和物質，形成那種前世見過的、如同移動堡壘般的“聚合型”
他不敢再想下去。
“趙主任，”陸沉放下望遠鏡，對身邊的趙毅低聲道，“我們必須加快對地下管網的偵察和封鎖。我懷疑，它們正在下麵……進行著我們看不見的變化。”
趙毅看著陸沉凝重的側臉，心中一沉。他意識到，眼前的穩定，可能隻是一種假象。真正的考驗，或許還沒真正開始。這座鋼鐵防線，即將麵對的，可能不再是散兵遊勇，而是有組織、有計劃的恐怖洪流。
血肉與鋼鐵的磨盤，才剛剛開始轉動。而磨盤之下，是無數生命的掙紮與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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