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新紅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塊被反複使用的抹布,皺巴巴,臟兮兮,散發著不太美妙的氣味。靈魂好像從身體裡飄出去一截,懸浮在半空,冷眼旁觀著籠子裡那具蜷縮的、小小的軀殼。餓?渴?疼?這些感覺都隔著一層厚厚的棉花,朦朦朧朧,不那麼真切了。腦子裡也空蕩蕩的,像被洗劫過的倉庫,隻剩下一些破碎的、帶著尖銳棱角的畫麵——陳昊譏誚的嘴角,呼嘯而來的桌球,手機裡那個粗嗓門說著“惡心”、“為民除害”。
陽光挪動著腳步,慢得讓人心焦。它爬過欄杆,在她身上留下明明滅滅的光斑,像是一種無聲的嘲諷。她維持著那個蜷縮的姿勢,很久很久,久到覺得自己快要和身下冰冷的籠底融為一體,變成一件固定的、毫無生氣的裝飾品。
門開了。
腳步聲。
段新紅的眼皮顫動了一下,沒有睜開。來吧,該乾嘛乾嘛。鑷子?水珠?桌球?隨便。她現在是一塊滾刀肉,不怕開水燙。
陳昊今天似乎有點不一樣。他的腳步聲不像往常那樣帶著明確的目的性直接衝向鳥籠,而是在房間裡踱步,有點漫無目的,甚至帶著點……煩躁?
她偷偷把眼睛睜開一條細縫。
他穿著簡單的家居服,頭發有點亂,手裡沒拿任何東西。他在房間裡轉悠,一會兒看看窗外,一會兒摸摸書架上的書,視線偶爾掃過鳥籠,卻很快移開,像是在躲避什麼討厭的東西。
段新紅心裡有點納悶。這變態今天轉性了?怎麼看起來……不太想搭理她?
陳昊最終在書桌前坐下,打開了電腦。但他沒有立刻工作,而是用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麵,發出“篤篤篤”的輕響,眉頭微微蹙著,目光放空,顯然心思不在正事上。
這種反常的安靜,比之前的任何一場“娛樂活動”都讓段新紅感到不安。暴風雨前的寧靜?還是在醞釀什麼更變態的新花樣?
她的心臟不由自主地提了起來,殘存的那點麻木感被一種新的、未知的恐懼取代。她悄悄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能更好地觀察他。
陳昊似乎下定了決心。他猛地站起身,走到鳥籠前。
段新紅全身肌肉瞬間繃緊!來了!
但他沒有俯身,沒有拿出任何工具。他隻是站在那裡,雙手插在家居服口袋裡,居高臨下地打量著籠子,以及籠子裡的她。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個活物,更像是在評估一件物品的……價值?或者,是在考慮該怎麼處理一件不再想要的舊東西?
這種審視的目光讓段新紅後背發涼。
看了足足有兩分鐘,陳昊的眉頭越皺越緊,臉上毫不掩飾地露出一絲……厭倦?
對,就是厭倦。
像是小孩對玩膩了的玩具那種,失去了所有興趣,隻想把它丟到角落或者送給彆人的表情。
段新紅的心猛地一沉。
陳昊撇了撇嘴,似乎輕輕歎了口氣也可能是她的幻覺),然後轉身走開了。他回到書桌前,拿起手機,開始在通訊錄裡翻找著什麼。
段新紅死死盯著他的動作。他要給誰打電話?那個老周?還是……彆人?
陳昊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停住了。他似乎在猶豫,指尖懸在撥號鍵上方片刻,終於按了下去。
他把手機貼到耳邊。
段新紅豎起耳朵,拚命捕捉任何細微的聲音。房間很安靜,她能隱約聽到手機裡傳來的“嘟——嘟——”聲。
電話接通了。
“喂?林博士?”陳昊開口了,他的聲音恢複了一貫的冷靜,甚至帶上了一點客套的、屬於商人的虛偽熱情。
林博士?段新紅心裡打了個突。這稱呼聽起來……不像他的狐朋狗友。博士?搞研究的?
“是我,陳昊。沒打擾您吧?”陳昊的語氣很恭敬,這種恭敬在他身上出現,顯得格外詭異。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說了些什麼,聲音太小,段新紅聽不清。
“是有點事想請教您。”陳昊繼續說道,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鳥籠,眼神裡那種評估的意味更濃了。“我這邊,最近偶然得到了一個……挺特彆的‘樣本’。”
樣本?段新紅的心跳漏了一拍。什麼樣本?難道……
“對,非常特彆。活的。”陳昊對著電話說,嘴角勾起一抹難以形容的弧度,“體型……嗯,發生了點意想不到的變化。大概隻有十厘米左右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