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試探,試探她是否有什麼“超自然”的能力,是否能夠回應人類的祈願,是否真的像他臆想中的那種“精靈”。
段新紅隻覺得荒謬又絕望。她是什麼?一個被命運踩進泥潭的罪人,一個僥幸未死的縮微品,哪裡是什麼能滿足願望的精靈!
她依舊沉默,用沉默作為唯一的抵抗。
她的不配合似乎並沒有激怒店主,反而讓他更加確信她的“非凡”。他在筆記本上寫下:“靈性初顯,桀驁難馴,需以誠心感化,不可操之過急。”
“誠心感化”的方式,就是更加繁瑣和詭異的“供奉”儀式。
他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些細小的、散發著奇異香氣的香料末,每次“投喂”前,會用一個微型銅盤盛上一點點,放在玻璃罩子外的一個小台子上點燃。煙霧繚繞,那股味道更加濃鬱刺鼻,熏得段新紅頭暈眼花。
他還找來了一些顏色各異的、打磨光滑的小石子,幾片乾枯的花瓣,甚至一小塊黯淡無光的碎玉,圍繞著玻璃罩子擺放,擺成一個對稱的、充滿儀式感的圖案。他對著這個圖案,會低聲吟誦一些佶屈聱牙、段新紅完全聽不懂的句子,像是某種自創的經文。
段新紅感覺自己成了某個邪教儀式裡的核心道具。店主的每一個動作,每一次吟誦,都讓她感到毛骨悚然。這種披著“神聖”外衣的囚禁,比赤裸裸的暴力更摧殘人的意誌。
她開始出現幻覺。在漫長的黑暗裡,她有時會看到阿青摸索著向她走來,臉上帶著焦急;有時會看到王彩鳳獰笑著伸手抓她;有時又會回到那個冰冷的俱樂部展台……真實與虛幻的界限變得模糊。
她的身體也越來越虛弱。少量的食物和飲水僅僅能維持她不死,缺乏活動和陽光讓她臉色蒼白,四肢無力。傷口雖然結痂,但在這種環境下,愈合得極其緩慢。
一次“投喂”時,她因為虛弱和頭暈,伸手去拿竹簽時沒拿穩,那粒飯粒掉在了天鵝絨墊子上。她慌忙想去撿起來。
玻璃罩外的店主立刻皺起了眉頭。他用鑷子敲了敲玻璃,發出清脆的響聲,以示警告。然後,他打開活動小窗,用鑷子精準地夾走了那粒沾了絨屑的飯粒,丟棄在一旁。又重新遞進來一根穿著新飯粒的竹簽。
他的眼神裡帶著一絲不悅,仿佛她玷汙了神聖的祭品。
段新紅看著那被丟棄的飯粒,心裡湧起一股巨大的悲哀。在這裡,她連犯錯的資格都沒有。她必須保持“純淨”,符合他心目中“精靈”該有的樣子。
她機械地吃著新的飯粒,味同嚼蠟。
店主觀察著她,忽然又拿起了紙筆。這次,他畫了一個簡單的圖形:一片雲,下麵畫著幾條斜線代表雨,旁邊是一個向上的箭頭,指向雲朵。
他在問她,是否能呼風喚雨。
段新紅看著那幼稚的圖畫,突然很想笑。一種瀕臨崩潰的、歇斯底裡的笑。她抬起頭,第一次主動迎向店主的視線。隔著玻璃,她能看到他鏡片後那雙因為期待而微微發亮的眼睛。
她緩緩地,搖了搖頭。
店主的臉上掠過一絲明顯的失望。他在筆記本上快速記錄著。
下一次“投喂”,食物變成了幾顆泡發的小米,水量也減少了些。仿佛她的“無能”,讓她配不上之前的“供奉”標準。
段新紅默默地接受了。她已經沒有力氣去憤怒,去抗爭。絕望像厚重的淤泥,一層層覆蓋上來,讓她窒息。
絨布再次蓋上。黑暗吞噬了一切。
段新紅躺在冰冷的天鵝絨上,睜大眼睛,望著頭頂虛無的黑暗。她想起了阿青。那個盲眼的老人,現在在做什麼?他有沒有找過她?會不會以為她自己跑掉了?還是……已經放棄了?
眼淚無聲地流下來,滑過鬢角,滴落在天鵝絨上,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在這個被當做“神靈”供奉的華麗牢籠裡,她感受不到一絲神聖,隻有無邊的孤獨和即將被逼瘋的恐懼。店主的“誠心”,是套在她脖子上最精致的絞索。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也許下一次黑暗降臨,她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就在這時,絨布外,似乎傳來了一些不一樣的聲響。不是店主平常那種輕緩的腳步聲,而是……有點雜亂,像是有什麼東西被碰倒了,還有店主壓低了聲音的、急促的說話聲。
發生什麼事了?
段新紅屏住呼吸,在絕對的黑暗裡,努力傾聽著。渡劫請大家收藏:()惡女縮小成10渡劫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