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麻鬆山沿著雪地上那串淅淅瀝瀝、依舊新鮮的血跡,一路疾追。
受傷的馬鹿奔跑速度雖然因傷痛而減緩,但求生本能驅使下,依舊在林間跌跌撞撞地竄得飛快。
好在血跡明顯,麻鬆山又是追蹤的好手,距離在不斷拉近。
他甚至能聽到前方傳來鹿蹄慌亂踩踏積雪和枯枝的聲響,以及那畜生痛苦粗重的喘息。
追出大概一裡多地,前方林木稍顯稀疏。
已經能看到那頭雄鹿踉蹌的背影,它的一條前腿似乎也受了影響,跑起來一瘸一拐。
麻鬆山穩住呼吸,正要舉槍尋找射擊角度,徹底結果了它。
就在這一刹那!
異變陡生!
側前方的密林中,毫無征兆地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弓弦震顫之聲——“嘣”!
幾乎是聲音響起的同一瞬間,一支尾部帶著白色羽毛的利箭,如同閃電般從林間陰影中射出,劃過一道刁鑽的弧線,精準無比地命中了那頭正在奔逃的雄鹿的脖頸要害!
“噗嗤!”利刃入肉的聲音沉悶而致命。
那雄鹿發出一聲短促而絕望的哀鳴,龐大的身軀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氣,猛地向前一栽,轟然倒在雪地中,四肢劇烈地抽搐了幾下,便徹底不動了。
麻鬆山心中猛地一驚,瞬間刹住腳步,閃身躲到一棵大樹後麵,心臟砰砰直跳!
有人!
而且是高手!
這箭法,又快又準又狠!
絕對是老練的獵手!
聽剛才弓弦的聲音,力道也不小。
是其他林場的獵人?
還是……?
他屏住呼吸,警惕地觀察著箭矢射來的方向,手指悄悄搭在了扳機上。
沒過多久,兩個身影從那邊林子裡敏捷地鑽了出來。
走在前麵的,是一個看起來隻有十二三歲的小男孩,穿著傳統的麅皮袍子,戴著毛茸茸的皮帽,小臉凍得紅撲撲的,眼睛卻亮得驚人。
他手裡拿著一張製作精巧的小弓,正興奮地朝著後麵喊道:“阿姊!阿姊!你真厲害!一箭!就一箭就射死這麼大一頭馬鹿!今晚有肉吃啦!”
跟在小男孩身後的,是一個身材高挑、同樣穿著鄂倫春族傳統皮袍的姑娘。
她約莫十七八歲的年紀,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眉眼深邃,鼻梁挺直,嘴唇緊抿,透著一股子山野兒女特有的英氣和沉穩。
她背後背著一張大得多、看起來就很有力量的硬木弓,手裡還拿著幾支箭。
顯然,剛才那致命的一箭,出自她手。
那鄂倫春姑娘快步走到倒斃的馬鹿旁,先是謹慎地四周掃視了一圈,目光尤其在那攤新鮮的血跡和鹿身上原有的槍傷處停留了片刻。
然後,她的目光銳利地投向了麻鬆山藏身的那棵大樹方向,用略帶口音但異常清晰的漢語朗聲說道:
“出來吧,林子裡的漢人朋友。這是你的獵物。我的箭射中之前,它已經受了重傷,快不行了。你的子彈,比我的箭早。”
她的聲音清脆而平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坦誠。
麻鬆山心中訝異更甚。
這姑娘不僅箭法超群,眼力、判斷力和這份光明磊落的做派,更是令人刮目相看!
講究人!
他不再隱藏,從樹後走了出來,臉上帶著善意的笑容,拍了拍手裡的五六半:“好眼力!好箭法!妹子你這手功夫,絕了!”
那鄂倫春姑娘看到麻鬆山,眼神裡也閃過一絲驚訝,似乎沒想到對方這麼年輕。
她微微點了點頭,算是回禮,語氣依舊平淡:“是你先打中的。我們隻是碰巧遇上。”
旁邊的小男孩看看麻鬆山,又看看鹿身上的槍傷和姐姐射中的箭,小臉上興奮稍退,露出了然和一點點失望的神色,小聲嘟囔:“原來是彆人先打中的啊……”
麻鬆山看著這姐弟倆,尤其是那姑娘清澈坦誠的眼神和那份不貪功、不耍詐的磊落,心裡頓生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