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興七年的冬天,格外寒冷。渭水早早覆上了一層薄冰,兩岸的山巒銀裝素裹,天地間一片肅殺。在季漢這邊,緊張的戰備氣氛幾乎凝成了實質,與這嚴冬的寒意交織在一起。
祁山堡內,燈火通明。諸葛亮已親臨前線,與諸葛光、薑維一同住進了這座飽經戰火的要塞。巨大的沙盤前,三人常常商討至深夜。根據細作拚湊回來的情報,司馬懿的主力依舊駐紮在郿城一帶,憑借渭水天險和堅固營壘,並未有主動出擊的跡象,但其巡邏隊數量和頻率明顯增加,顯然也察覺到了漢軍這邊的異動。
“丞相,魏軍防守嚴密,尤其是幾個可能的渡河點,皆築有壁壘,強攻恐損失巨大。”諸葛光指著沙盤上渭水幾處河道相對平緩的區域,眉頭微蹙。
薑維則建議道:“是否可考慮利用羌胡騎兵,繞行上遊水淺處,嘗試迂回側擊?或可分散魏軍注意力,為我主力渡河創造機會。”
諸葛亮凝視著沙盤,羽扇輕搖,沉吟道:“羌騎可用,然其戰力有限,難當主力。司馬懿用兵謹慎,側翼必有防範。我軍優勢在於準備充分,軍械精良,士氣高昂。然,敵之地利、兵力優勢亦不容小覷。此戰之關鍵,在於一個‘機’字。需等,等一個司馬懿露出破綻,或者……等一個天時之利。”
他們製定的策略是,主力於祁山堡蓄勢待發,同時派出多支精銳小隊,由薑維等將領率領,不斷前出至渭水南岸,進行武裝偵察和試探性攻擊,一方麵進一步摸清魏軍布防,另一方麵也是故意示強,希望能激怒或引誘司馬懿分兵出戰。
然而,司馬懿這隻老狐狸,仿佛看穿了漢軍的意圖。無論薑維如何挑釁,如何襲擾其哨所,魏軍始終堅守營壘,絕不出戰。偶爾有小股魏軍追擊,也很快便縮了回去,顯然是得到了嚴令。漢軍幾次試圖趁夜在冰麵較厚處搭建浮橋,都被對岸嚴陣以待的魏軍弓弩和投石機擊退,還折損了些許人手。
時間一天天過去,天氣愈發酷寒。漢軍將士雖然鬥誌昂揚,但長時間在野外對峙,加之天氣惡劣,非戰鬥減員開始出現。而後方的糧草消耗,也是一個驚人的數字。蔣琬從成都發來的文書,雖然依舊表示全力支持,但也委婉地提到了國庫儲備下降的速度。
劉禪在成都,每天都能收到前線的詳細戰報。看著諸葛亮一次次嘗試,又一次次無功而返,他的心也漸漸沉了下去。他看得出來,司馬懿是鐵了心要當縮頭烏龜,根本不給他們決戰的機會。
“果然……還是太難了。”劉禪歎了口氣。他理解諸葛亮想要抓住機會的心情,但在對方擁有絕對地利和兵力優勢,且主帥極其謹慎的情況下,想要靠“有限攻勢”取得決定性戰果,希望渺茫。
他再次給諸葛亮去信,信中沒有催促,也沒有指責,隻是客觀地分析了當前形勢:“相父,天寒地凍,利於守而不利於攻。司馬懿深諳此道,故堅守不出。我軍久懸於外,士氣雖盛,然銳氣易折,糧秣消耗亦巨。若遲遲尋不得戰機,不若暫且收兵,保全實力,以待天時。朕在成都,靜候相父決斷。”
這封信,如同一盆冷水,澆在了祁山堡焦急等待的諸葛亮心頭。他拿著陛下的信,久久佇立在城頭,望著北方被冰雪覆蓋的渭水對岸,那裡魏軍營壘的輪廓在暮色中若隱若現。
寒風如刀,刮過他清臒的麵頰。他何嘗不知陛下所言乃是實情?這一個月來的試探,已經證明司馬懿無懈可擊。再僵持下去,除了空耗國力,讓將士們白白受苦,恐怕真的難有收獲。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和疲憊感,湧上諸葛亮的心頭。難道……真的就隻能這樣了嗎?自己嘔心瀝血,陛下鼎力支持,準備了這麼久,最終卻連讓司馬懿主力動一動的機會都找不到?
“丞相,”諸葛光不知何時來到了他身後,為他披上了一件厚裘,“陛下所言在理。司馬懿避戰不出,我軍難有作為。如今已近歲末,天氣愈發惡劣,不如……暫且退兵。來年開春,再圖良策。”
薑維也走了過來,雖然心有不甘,但也抱拳道:“丞相,末將連日試探,魏軍防守確實嚴密。強攻無益,不如暫退,保全將士。”
看著身邊兩位得力助手,又想起陛下信中那理解與支持的語氣,諸葛亮長長地吐出一口白氣,仿佛要將胸中的鬱結儘數吐出。
“罷了……”他終於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傳令下去,各營分批秘密撤回祁山堡。動作要輕,戒備不可鬆懈,防止司馬懿趁機偷襲。待全軍撤回後……我們,回漢中。”
“是!”諸葛光和薑維齊聲應道,心中也是鬆了口氣。他們不怕打仗,但怕打這種看不到希望的消耗戰。
撤軍的命令被迅速而隱秘地執行。漢軍展現出極高的紀律性,趁著夜色和風雪掩護,井然有序地撤離了前沿陣地,退回到堅固的祁山堡內。整個過程,對麵的魏軍似乎毫無察覺,或許,他們根本不在意漢軍是進是退,隻要不威脅到他們的營壘就好。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幾天後,當漢軍主力開始從祁山堡啟程,沿著來路返回漢中時,渭水對岸的魏軍大營,依舊是一片沉寂。隻有偶爾升起的炊煙,表明那裡並非空營。
司馬懿站在郿城的城樓上,遠遠望著漢軍撤退時揚起的、在風雪中並不明顯的煙塵,嘴角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冷笑。
“諸葛亮……終究是耐不住了。”他低聲自語,“想誘我出戰?哼,你還嫩了點。回去好生休養吧,這關中,不是你能覬覦的。”
他並未下令追擊。一來,漢軍撤退有序,必有防備;二來,天寒地凍,追擊風險太大;三來,他的戰略目的已經達到——成功逼退了漢軍的這次“有限攻勢”,保住了渭水防線。至於殲滅漢軍主力?他從未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建興七年的年底,季漢的這次精心策劃的東進行動,就這樣在未與敵軍主力交鋒的情況下,悄無聲息地落下了帷幕。沒有輝煌的勝利,也沒有慘痛的失敗,就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僅僅激起了一圈微小的漣漪,便迅速恢複了平靜。
消息傳回成都,劉禪看著戰報,心中並無太多失落,反而有一種“果然如此”的釋然。
“這樣也好……至少,我們嘗試過了,也看清了現實。相父應該也能放下一些執念了吧?”
“而且,軍隊得到了實戰演練,後勤係統經曆了考驗,我們也向司馬懿展示了我們的決心和能力……不算完全白忙活。”
他下旨,對參與此次行動的全軍將士予以慰勞和賞賜,肯定了他們不畏嚴寒、枕戈待旦的功績。同時,他親自給諸葛亮寫了一封信,信中沒有任何責備,隻有關懷與寬慰:
“相父辛勞,朕心甚念。天時不佑,非戰之罪。今全軍安然返還,乃大幸也。望相父善加休養,勿以此為念。來日方長,我大漢蓄力日久,終有雷霆一擊之時!”
當諸葛亮在漢中收到這封充滿理解與溫情的禦筆信時,這位一生堅強的丞相,眼眶再次濕潤了。他向著成都方向,深深拜下。
“陛下……老臣,慚愧……”
這一次未竟全功的軍事行動,如同一場高強度的壓力測試,既檢驗了季漢的戰爭潛力,也暴露了其在麵對頂級防守大師時的無力。它像一盆冷水,澆熄了朝野間一些因快速發展而滋生出的盲目樂觀情緒,也讓劉禪和諸葛亮都更加清醒地認識到,通往中原的道路,依然漫長而艱難。
但,希望並未泯滅。經過此番礪劍,季漢的鋒芒雖未完全展露,卻已讓對手感到了寒意。而劉禪與諸葛亮之間,這份曆經考驗、相互理解、彼此支撐的君臣情誼,則成為了季漢未來麵對一切風雨最堅實的基石。
寒冬終將過去,春天,總會到來。
喜歡開局托孤,我帶雙諸葛躺平複漢請大家收藏:()開局托孤,我帶雙諸葛躺平複漢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