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淮曆經九死一生，穿越河西走廊，繞道漠南，如同從沙暴中掙紮出的孤狼，終於帶著殘存的百餘名親衛和無法磨滅的驚悸，踏入了鄴城這座曹魏倉促確立的“新都”。他帶來的，不僅是涼州徹底淪陷的噩耗，更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名為“劉禪式恐怖”的集體戰栗。
鄴城皇宮，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雨將至。龍椅上的曹睿，麵色依舊蒼白，但眼神中卻強行凝聚著一絲屬於帝王的威儀。遷都的勞頓和接連的打擊幾乎擊垮了他，但或許是最後一點不甘支撐著他，今日，他勉強支撐著病體，主持這場決定國運的朝會。
郭淮跪在殿中，聲音沙啞，帶著戈壁風沙的粗糲和劫後餘生的顫抖，陳述著涼州失守的經過。他描述了漢軍那種能翱翔天際、散播恐慌的“木鳶”，描述了那名為“快樂酥”、卻能令嚴整軍陣瞬間瓦解的“邪物”，描述了薑維如何利用羌胡，如何兵不血刃地讓一座座城池望風歸附……他刻意略去了自己最終棄城而逃的狼狽，將失敗的核心歸咎於這些完全超出傳統兵家理解的“非戰之罪”。
殿內一片死寂，隻有郭淮乾澀的聲音和群臣粗重的呼吸聲。不少官員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和深深的恐懼，仿佛在聽一個荒誕不經的誌怪故事，然而，講述者卻是他們素來倚重的大將。
“荒謬！”一聲厲喝打破了沉寂。曹爽出列，臉上滿是不屑與煩躁，“郭淮！你喪師失地，罪責難逃！豈可編造此等木鳥、點心之怪談，來掩蓋爾之無能！蜀虜若真有此等仙魔手段，何不直接飛臨鄴城！”
郭淮猛地抬頭，眼中布滿血絲，他想爭辯，想告訴曹爽那些東西的可怕，但看到曹爽那剛愎自用的眼神，以及周圍許多官員尤其是曹爽一黨）流露出的事不關己或幸災樂禍的神情，一股混合著屈辱和絕望的寒意瞬間淹沒了他的心臟。他知道，在這個內部傾軋已然公開化的朝堂上，真相並不重要，站隊才是。
“陛下！”郭淮不再看曹爽，轉向龍椅，以頭搶地，聲音悲愴，“臣……臣所言句句屬實！蜀漢之勢，已非單純兵戈可以抗衡！其蠱惑人心、瓦解意誌之術，防不勝防啊！”
龍椅上，曹睿劇烈地咳嗽起來，蒼白的臉上泛起一陣不正常的潮紅。內侍連忙上前伺候。良久，他才緩過氣，渾濁的目光掃過殿下眾臣，最後落在曹爽身上。
“夠了……”曹睿的聲音微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郭淮……兵敗失地，其罪當究……然，值此用人之際，暫奪其涼州刺史之職……留於軍中……戴罪立功。”
這已是格外開恩。郭淮重重叩首：“謝陛下隆恩！”
曹睿喘息了幾下，繼續道：“蜀虜……雖據雍涼，其勢正囂……然，洛陽……乃中原根本，社稷象征，絕不可再失！”他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緊緊盯著曹爽，“曹爽！”
“臣在！”曹爽精神一振，上前一步。
“朕命你……為都督中外諸軍事，大將軍，假黃鉞！”曹睿一字一頓，用儘力氣提升著曹爽的權位，“率精兵五萬，即刻進駐洛陽！給朕……守住！無論如何，也要守住洛陽！絕不能讓劉禪……踏入司隸一步！”
他將守住國門、維係最後尊嚴的重任，交給了這位宗室親貴。這既是信任，也是無奈之舉，朝中能用的、可信的大將，已然不多了。
曹爽心中狂喜，麵上卻故作沉痛慷慨，跪地領旨：“臣！必當竭儘全力，肝腦塗地，以報陛下信任！絕不讓蜀虜跨過洛陽！”
朝會在一片複雜難言的氣氛中結束。郭淮黯然退下，背影蕭索。曹爽意氣風發，開始點將調兵。而大多數官員，則懷著各自的心思，默默退朝。曹魏這艘破船，在驚濤駭浪中，駛向了未知的命運，舵手卻是一個剛愎自用的貴族。
與鄴城的愁雲慘淡、權謀算計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季漢控製區內，尤其是大後方益州，一派生機勃勃、近乎“瘋狂”的“內卷”景象。
“全據雍涼”的豐功偉業，像一劑強心針，注入了季漢的軀體。在陛下“垂拱而治”、丞相與諸葛將軍總攬全局的穩定框架下，一套將個人奮鬥與國家利益、物質回報與精神榮譽緊密捆綁的激勵機製，爆發出驚人的能量。這裡卷的，不是人情世故，不是溜須拍馬，而是實打實的功勞、效率和創新！
成都，尚書台衙門外，張貼著最新的嘉獎令。圍觀的官吏胥吏裡三層外三層，議論紛紛，眼神火熱。
“快看！張主簿！就那個提出用表格記賬法的，直接升任戶部度支司郎中了！賞銀百兩，還有……還有二十盒‘蜜餞快樂酥’和一套琉璃筆洗！”
“我的天！那可是限量版！聽說黑市上一盒都炒到天價了！”
“何止！你看下麵，李縣令，因為在他那兒率先全麵推廣新式織機，超額完成貢賦，得了朝廷通報表揚，獎勵裡有新出的‘奶糖’五斤和特級‘炒青茶’！他家夫人現在出門，彆的夫人都圍著問那奶糖啥味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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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隊係統更是如此。除了依律行賞的土地金銀，訓練標兵能額外獲得“快樂酥”配額和由“皇家工坊”特供的、更舒適耐用的新款軍靴；發明了新的小隊戰術或器械改良的基層軍官，不僅能升遷，其家眷還能優先獲得進入工坊或官營牧場工作的機會，那可是待遇優厚、地位崇高的“鐵飯碗”！
這種“立功就能過上好日子，創新就能贏得大尊重”的氛圍，讓整個社會都“卷”了起來。
工匠們不再滿足於按圖製作，而是絞儘腦汁搞技術革新。水車效率能不能再提一提？瓷器釉色能不能更潤澤？那“壓縮乾糧”的口感和保質期，能不能再優化？陛下說了，改進有效，重賞！
農官們幾乎紮在了田地裡，拚命推廣“仙種”和堆肥技術，記錄數據，比較優劣，恨不得在自己任上讓畝產再創新高。這可是能上《大漢公報》、青史留名的機會！
學子們除了研讀經義，更是自發地去旁聽格物、算學、甚至新開設的“博物”動植物、礦物知識）等課程。誰都看得出來，未來的朝廷，需要的是能辦實事的人才，隻會死讀書，恐怕連吏員考試都通不過。
商人們的嗅覺最是靈敏，龐大的商隊絡繹於途，將蜀錦、白糖、瓷器、茶葉、“快樂酥”係列產品運往隴右、涼州乃至西域，換回戰馬、皮毛、玉石和源源不斷的金銀，既充實了國庫，也富了自己。
甚至連深宮中的劉禪，都時不時被這種蓬勃的“內卷”活力所“波及”。
“陛下，‘皇家工坊’呈報，新研製的‘水果硬糖’已成功，色澤剔透，酸甜可口，是否列入賞賜名錄？”
“陛下，司農寺請示，新培育的‘抗倒伏二號’稻種長勢良好，可否在益州及漢中平原擇地試種？”
“陛下，《大漢公報》總編求見，說各地湧現的模範事跡太多，現有版麵不足，請求增刊……”
劉禪看著禦案上堆積的、需要他最終“拍板”的請示文書，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對身旁的黃皓抱怨：“朕就想安安靜靜地‘躺平’，研究下新點心的配方，怎麼下麵的人一個比一個能折騰？這‘內卷’的風氣，是不是朕當初發‘快樂酥’的時候帶起來的頭？”
黃皓熟練地賠著笑，語氣卻帶著由衷的讚歎：“陛下，此乃千古未有之盛世氣象啊！萬民踴躍，各儘其才，共襄盛舉，這正是陛下聖德感召，製度清明所致！”
劉禪歎了口氣，認命地拿起朱筆，一邊批閱一邊嘀咕：“行吧行吧，都準了！告訴蔣琬和費禕，以後這種具體事務，他們和丞相商量著定就行，彆啥雞毛蒜皮都來問朕……除非是又研究出了什麼能讓朕眼前一亮的新奇零嘴。”
於是，在曹魏鄴城還在為權力分配和如何守住洛陽而焦頭爛額、內部傾軋之時，季漢的益州乃至新歸的雍涼，正以一種令人瞠目結舌的效率和質量，夯實著帝國的根基，積蓄著橫掃六合的力量。這種由豐厚的物質基礎、暢通的上升通道和強大的文化自信共同驅動的“健康內卷”，才是劉禪體係最核心的競爭力與最可怕的戰爭潛力。
它讓每一個身處其中的人都堅信，努力必有回報，未來觸手可及。當無數個體懷著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將聰明才智和汗水投入到國家建設與複興大業中時，其所彙聚成的洪流，必將摧枯拉朽，無可阻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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