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暗潮湧動_驚鴻照影落絮無聲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3章 暗潮湧動(1 / 2)

第三章:暗潮湧動

林守業的效率出乎意料地高,高到讓林薇都有些意外。

前一日傍晚才應下的事,次日天剛蒙蒙亮,院外就傳來了黃包車的鈴鐺聲——王氏雖仍板著臉,嘴角抿成一條刻薄的直線,卻還是親自領著裁縫站在了林薇的房門口。

那裁縫是個五十歲上下的男人,姓趙,留著兩撇山羊胡,手指粗糙卻靈活,指節上布滿了老繭,一看就是常年拿針線的手。他背著一個半舊的帆布包,裡麵裝著軟尺、劃粉、紙筆,還有幾塊疊得整齊的布料,布料用油紙包著,拆開時還帶著淡淡的樟腦香。

“林小姐,您先看看料子?”趙裁縫說話帶著蘇滬口音,語氣恭敬,目光卻不自覺地在林薇身上掃了一圈——眼前的姑娘穿著那件改後的藍色粗布旗袍,明明是廉價料子,卻被襯得身姿窈窕,氣質沉靜,與傳聞中“怯懦膽小”的林家小姐截然不同。

林薇走過去,指尖輕輕拂過布料。最上麵的一塊是淡青色的杭綢,質地輕薄,摸起來像流水一樣順滑,陽光下能看到織物表麵細密的暗紋,是纏枝蓮的圖案,低調又雅致;下麵一塊是米白色的軟緞,光澤柔和,捏在手裡沉甸甸的,適合做裡襯或披肩;還有一塊是淺粉色的縐紗,上麵繡著細小的薔薇花,針腳細密,顏色嬌嫩,顯然是給年輕姑娘準備的。

“這些料子都不錯。”林薇的聲音平靜,目光卻在王氏臉上掃過——王氏的眼神裡藏著一絲不滿,顯然是覺得給林薇用這麼好的料子“浪費”,但礙於林守業的吩咐,不敢多說。

“那就選這塊杭綢做日常穿的旗袍,軟緞做件披肩,縐紗……”林薇頓了頓,看向翠兒,“翠兒,你穿粉色好看,這塊縐紗給你做件短襖吧。”

翠兒愣了一下,連忙擺手:“小姐,這怎麼行!這料子這麼好,是給您準備的,奴婢不能要!”

“讓你拿著你就拿著。”林薇笑著拍了拍她的手,“以後還要靠你幫我打下手,總不能讓你一直穿舊衣服。”

王氏在一旁聽著,臉色更沉了——林薇這是在“收買”丫鬟!但她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說話,畢竟料子是林守業點頭要給的,她若是反對,反倒顯得自己小氣,落了下乘。趙裁縫很快給林薇量了尺寸。

軟尺繞著她的肩頸、胸圍、腰圍、臀圍,每量一個數據,趙裁縫就忍不住讚歎一句:“林小姐這身材真是標準的衣架子,穿什麼都好看。”

他量得仔細,連袖長、裙長都反複確認,生怕有一點偏差。量完尺寸,廚房那邊也送來了早餐。不再是之前清可見底的米粥,而是一個白瓷碗裝著的銀耳羹,銀耳燉得軟爛,湯裡加了冰糖,甜而不膩;旁邊還有一個竹製的蒸籠,裡麵放著四個水晶包,皮薄餡足,透過透明的皮能看到裡麵的豬肉餡和筍丁,香氣撲鼻。

“小姐,這銀耳羹是張媽特意給您燉的,說補身子!”翠兒喜滋滋地把碗端到林薇麵前,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自己能吃到一樣。

她拿起一個水晶包,剛想遞到嘴邊,又想起什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奴婢先給您嘗一口,看看燙不燙。”林薇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樣子,心裡泛起一陣暖意。這幾天翠兒跟著她,沒少受王氏的白眼,卻始終對她忠心耿耿。

她接過水晶包,掰了一半遞給翠兒:“一起吃,我一個人也吃不完。”翠兒連忙搖頭:“奴婢不能跟小姐一起吃飯……”“沒事,這裡沒有外人。”林薇把水晶包塞到她手裡,“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翠兒這才接過,小口小口地吃著,臉上滿是幸福的表情。王氏站在門口,看到這一幕,冷哼一聲,轉身走了——眼不見心不煩。

吃完早餐,林薇把趙裁縫送走,然後去找林守業。林守業正在前廳算賬,桌上攤著一堆賬本,上麵記著密密麻麻的數字,大部分都是“支出”。

看到林薇進來,他立刻放下算盤,臉上堆起笑容:“薇薇來了?坐,坐!”林薇在他對麵坐下,開門見山:“叔父,我畫設計圖需要一些東西——幾支鉛筆、一塊橡皮,還有一些白淨厚實的畫紙,最好是能用來畫工筆的熟宣。另外,我想看看父親母親留下的舊物,比如他們的衣服、首飾,或許能從中找到一些設計靈感。”

第一個要求林守業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沒問題!鉛筆橡皮我讓管家去四馬路的文具店買,熟宣我書房裡還有幾刀,等會兒讓翠兒去拿。對了,我還讓管家找了幾本過期的上海時裝雜誌,你看看能不能用得上。”他一邊說一邊從抽屜裡拿出幾本雜誌,都是《良友》和《上海時裝》,封麵是穿著時髦旗袍的女明星,裡麵印著各種中西合璧的服裝款式,還有巴黎時裝周的最新報道。

林薇接過雜誌,心裡有些驚喜——這些雜誌正是她需要的,能幫她更了解當下的時尚趨勢,避免設計出過於超前的款式。但聽到第二個要求,林守業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的邊緣,語氣也變得含糊起來:“庫房啊……庫房鑰匙一時找不到了,好像上次搬家的時候弄丟了。而且裡麵好久沒打掃了,灰塵大得很,你身子剛好,去了容易著涼。等以後找到了鑰匙,打掃乾淨了,我再帶你去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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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薇心中冷笑——什麼鑰匙丟了,分明是他對父親留下的那箱“古董”看得極緊,怕她從中拿走什麼值錢的東西,或者發現什麼秘密。她沒有戳破,隻是順著他的話說:“既然如此,那我就不麻煩叔父了。等以後再說也不遲。”

林守業鬆了口氣,連忙轉移話題:“對了,雲裳公司的張老板昨天派人來問,說想再看看你的設計圖,要是有新的,最好能儘快送過去。你要是有時間,多畫幾張,我們爭取和他簽長期合同!”“我知道了,叔父。”

林薇點點頭,拿著雜誌起身離開。回到房間,林薇把雜誌攤在床上,仔細翻閱起來。《良友》雜誌裡有一篇關於“改良旗袍”的文章,提到現在的名媛們越來越喜歡簡約的款式,不再像以前那樣繡滿繁複的花紋,而是更注重剪裁和麵料的質感;《上海時裝》裡則介紹了巴黎最新流行的“喇叭袖”和“收腰設計”,還提到珍珠和玉石是今年最受歡迎的首飾材質。林薇結合這些信息,開始構思新的設計。

她沒有簡單地抄襲現代款式,而是將未來的審美巧妙地融入民國的服裝輪廓中。比如,她設計了一款墨綠色的提花旗袍,麵料用的是厚緞,上麵織著暗金色的竹葉紋,在燈光下會呈現出不同的光澤;剪裁上,她采用了“斜襟”設計,從領口一直斜到腰側,盤扣用的是墨玉扣,一共三顆,大小不一,錯落有致;袖口做成了喇叭袖,長度到小臂,邊緣縫了一圈細細的金絲線,走路時會輕輕晃動,增添幾分靈動;裙擺的開衩位置在膝蓋上方,開衩處用同色係的線繡了幾片竹葉,簡約又不失細節。她還設計了一套適合宴會穿的禮服旗袍,用的是正紅色的真絲,上麵沒有任何花紋,全靠剪裁取勝——領口做成了“一字領”,露出精致的鎖骨;腰身收得極細,用了隱形的暗扣,讓線條更流暢;裙擺很長,拖在地上,開衩到大腿處,方便走路;搭配一件白色的狐毛披肩,披肩的邊緣縫了一圈珍珠,顯得華貴又大氣。除了旗袍,她還畫了一些搭配的手袋和鞋履草圖。手袋用的是絲綢和竹編結合的材質,主體是竹編的框架,外麵裹著和旗袍同色係的絲綢,上麵繡著小小的盤扣圖案,提手用的是珍珠串成的鏈子;鞋履是高跟鞋,鞋跟不高,隻有兩寸,適合民國女性穿慣了平底鞋的腳型,鞋麵用的是絲絨,上麵縫了幾顆小珍珠,既舒適又時髦。翠兒在一旁看著,一會兒幫她遞鉛筆,一會兒幫她鋪平畫紙,眼睛裡滿是敬佩:“小姐,您畫得真好!這些款式比雜誌上的還好看!”林薇笑了笑,繼續畫著。她知道,要想在林家站穩腳跟,獲得持續的議價能力,必須展現出獨一無二的價值——這些設計圖就是她的籌碼,不僅能幫她賺到錢,還能幫她接觸到外麵的世界,找到更多關於鳳凰胸針的線索。接下來的幾天,林薇幾乎都待在房間裡畫設計圖。

王氏偶爾會過來“探望”,其實是想看看她有沒有偷懶,每次看到林薇埋首在畫紙中,她的臉色就會更沉幾分,卻又找不到理由發作。這天下午,林薇終於畫完了十幾種設計圖樣,涵蓋了日常、宴會、外出遊玩等不同場合。她把圖樣整理好,用絲帶係成一疊,送到前廳給林守業。林守業正在和管家說話,看到林薇進來,立刻停下話題,接過圖樣。他一張張地翻看,眼睛越睜越大,手指都有些發抖——這些圖樣比上次的更精致、更全麵,每一張都標注了麵料、顏色、尺寸,甚至連盤扣的材質、刺繡的紋樣都寫得清清楚楚,一看就是下了苦功的。

“好!好!太好了!”林守業激動得站起來,聲音都有些發顫,“薇薇,你真是我們林家的福星!不,是搖錢樹啊!有了這些圖樣,我們以後就不愁沒錢了!”

他拿著圖樣,連飯都顧不上吃,就急匆匆地出門了——他要親自去雲裳公司,和張老板談合作。

雲裳公司位於南京路的一棟三層小樓裡,一樓是展廳,擺放著各種款式的旗袍和洋裝;二樓是工作室,裁縫們正在忙碌地縫製衣服;三樓是張老板的辦公室。張老板名叫張仲明,五十多歲,留過洋,在法國學過服裝設計,回國後開了這家雲裳公司,憑借新穎的款式和精湛的工藝,很快在上海時裝界站穩了腳跟。

林守業一進辦公室,就把圖樣遞了過去:“張老板,您看看,這是我們林家新設計的款式,保證您滿意!”張仲明接過圖樣,戴上老花鏡,仔細翻看。一開始他還隻是漫不經心,可越看越認真,眉頭漸漸舒展開,嘴角也露出了笑容:“林老板,這些圖樣是誰設計的?很有想法啊!”“是我侄女林薇設計的!”林守業得意地說,“我侄女雖然年紀小,但在服裝設計上很有天賦!”

“林薇……”張仲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上次那幾款設計我就覺得不錯,沒想到這次的更好!你看這款墨綠提花旗袍,竹葉紋的暗花,墨玉扣,還有喇叭袖,既保留了傳統韻味,又有新意,很適合現在的名媛;還有這款紅色禮服旗袍,一字領,狐毛披肩,簡單大氣,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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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筆,在圖樣上圈了五款:“這五款我先買下,每款給你五十塊法幣,怎麼樣?”五十塊法幣!林守業的眼睛都亮了——這比他預想的多了一倍!他連忙點頭:“沒問題!張老板爽快!”

“另外,”張仲明放下筆,看著林守業,“我想和你們林家簽長期合作合同。以後林小姐設計的新圖樣,優先給我們雲裳公司,每款的價格可以再商量,怎麼樣?”林守業簡直要樂暈了,連忙答應:“好!好!我們一定優先給雲裳公司!”

談完合作,林守業拿著張仲明給的二百五十塊法幣,走出雲裳公司。他站在南京路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流、汽車,手裡捏著那遝嶄新的鈔票,心裡盤算著——有了林薇這個“搖錢樹”,他不僅能還清欠張家的債,說不定還能東山再起,重新開一家絲綢店!

他興衝衝地回到林家,把林薇叫到前廳,把一遝法幣放在她麵前。鈔票的油墨味撲麵而來,林守業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興奮和算計:“薇薇,這是你的功勞!叔父不會虧待你!這些你先拿著零花,一共二十五塊,以後每次圖樣賣出,都有你的分紅!”

林薇看著那遝錢——二十五塊,剛好是二百五十塊的十分之一。她心裡沒有多少喜悅,隻有一種初步掌握自己命運的踏實感。這是她穿越到民國後,第一次靠自己的能力賺到錢,雖然不多,卻是一個好的開始。

她沒有推辭,伸手拿起錢,疊好放進隨身的荷包裡:“謝謝叔父。”

“不過,薇薇啊,”林守業話鋒一轉,壓低聲音,眼神裡帶著一絲告誡,“這圖樣是你畫的這件事,暫時不要對外聲張。畢竟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拋頭露麵總是不好,傳出去會影響你的名聲,以後不好嫁人。對外,就說是我們林家請了一位不知名的設計師,明白嗎?”

林薇心中明了——林守業這是想獨占“設計師”資源,怕她名氣大了之後單飛,斷了他的財路。她目前羽翼未豐,還需要林家這層外殼作為掩護,避免過早地暴露在公眾視野中,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她順從地點了點頭:“侄女明白,全憑叔父安排。”

林守業滿意地笑了:“你明白就好。好好畫畫,以後我們林家的好日子還長著呢!”

回到房間,林薇把二十五塊法幣拿出來,分成了兩份——十塊留給自己,十五塊遞給翠兒:“翠兒,這錢你拿著,平時想買什麼就買什麼,要是王媽再克扣你的月錢,你也不用忍氣吞聲。”

翠兒連忙擺手:“小姐,這錢是您賺的,奴婢不能要!”

“拿著吧。”林薇把錢塞進她手裡,“這幾天你幫我打下手,也辛苦了。而且以後還要靠你幫我打聽外麵的消息,沒有錢怎麼行?”翠兒看著手裡的錢,眼眶都紅了——她在林家做了五年丫鬟,月錢隻有兩塊,還經常被王氏克扣,從來沒有一下子拿到過這麼多錢。

她哽咽著說:“謝謝小姐……奴婢一定會好好幫您的!”

接下來的幾天,林薇讓翠兒去外麵買了一些必需品。翠兒去四馬路的文具店買了幾支鉛筆、幾塊橡皮,還順便買了一本上海地圖和幾本新書——《上海風土記》《日語入門》《中國近代史》,林薇知道,要想在這個時代活下去,必須儘快了解這個城市、這個國家的情況,甚至要提前學習日語,為即將到來的戰爭做準備。

翠兒還去西藥房買了一小盒阿司匹林和一瓶碘酒——阿司匹林可以退燒止痛,碘酒可以消毒傷口,在這個醫療條件落後的時代,這些都是救命的東西。

她還按照林薇的吩咐,去布莊買了一塊碎花布,給自己做了一件短襖,穿上後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

林薇則利用這些天,繼續畫設計圖。她還通過翠兒,打聽了一些關於父親林翰文的消息——翠兒說,林翰文生前是上海有名的絲綢商人,為人正直,喜歡收藏古董,尤其是玉器和首飾;他還經常和一些愛國人士來往,有時候會關起門來開會,不知道談什麼;去世前幾天,他還去過一次外灘的沈氏銀行,回來後就把書房裡的一個木箱鎖了起來,交給庫房的李伯保管,說“這是最重要的東西,一定要看好”。

林薇心裡一動——那個木箱裡,會不會藏著鳳凰胸針?或者和“驚鴻計劃”有關的東西?林守業不讓她去庫房,是不是就是為了這個木箱?

然而,平靜的水麵下,暗流從未停止湧動。王氏對林薇的敵意與日俱增,一方麵是嫉妒她的“才華”能賺錢,另一方麵是警惕她在林守業心中地位的提升。王氏開始變著法地刁難林薇——比如,讓廚房在林薇的飯菜裡少放肉,故意把林薇的畫紙換成粗糙的草紙,甚至在趙裁縫麵前說林薇的壞話,讓趙裁縫做衣服時偷工減料。

林薇很快就發現了這些小動作。比如,那天她發現送來的飯菜裡隻有幾片青菜葉,沒有一點肉,她沒有生氣,隻是讓翠兒把飯菜端回廚房,對王媽說:“王媽,嬸娘說我身子剛好,要吃清淡點,這飯菜很合我的胃口,謝謝嬸娘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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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媽愣了一下,沒想到林薇會這麼說,隻能訕訕地收下飯菜,以後不敢再明目張膽地克扣。

又比如,她發現趙裁縫送來的杭綢旗袍,袖口的針腳很粗糙,還有幾處線頭沒有剪乾淨。她沒有去找趙裁縫,而是直接拿著旗袍去找林守業,說:“叔父,這件旗袍的做工不太好,要是穿出去,被雲裳的張老板看到,會影響我們林家的名聲,也會影響以後的合作。”

林守業最怕影響賺錢,立刻讓趙裁縫重新修改,還罵了王氏一頓,說她“不會辦事”。

王氏吃了虧,心裡更恨林薇,卻又不敢再輕易招惹她,隻能在背後暗暗詛咒。那個推原身落水的黑影,也像一根刺,始終紮在林薇心頭。她曾旁敲側擊地向翠兒打聽林家上下人等的動向——翠兒說,林薇落水那天,王媽的女兒請假回了鄉下,不在林家;

看守庫房的李伯一直在前麵算賬,沒有去過後院;管家和車夫是聽到翠兒的喊聲才趕過去的,也沒有嫌疑。線索似乎斷了,但林薇更確定,那個黑影一定和王氏有關,可能是王氏自己,也可能是她派來的人。

這天下午,林薇正在房中對著雜誌研究當下流行的發型——最近上海的名媛們都喜歡把頭發挽成“螺髻”,再插上一支珍珠簪子,顯得優雅又大氣。她正拿著梳子在自己頭發上比劃,前院忽然傳來一陣喧嘩,夾雜著管家殷勤的招呼聲,還有汽車引擎的聲音。

很快,翠兒小跑著進來,臉上帶著一絲緊張和興奮,氣喘籲籲地說:“小姐,小姐!前麵來了貴客!是沈先生派人來了!”

沈先生?林薇心頭一跳。

在上海灘,能被林家如此鄭重其事地稱為“沈先生”且不加名諱的,恐怕隻有一個人——沈驚鴻。沈驚鴻是沈氏銀行的董事長,年輕有為,不到三十歲就接管了家族企業,還拓展了外貿、航運等業務,是滬上商界舉足輕重的人物。他不僅有錢有勢,還和政界、軍界都有往來,是很多人想巴結都巴結不上的大人物。他來做什麼?是因為那份調查資料,還是……與那枚鳳凰胸針有關?

“來的是什麼人?說了什麼事嗎?”林薇穩住心神,放下梳子,問道。

“是沈先生的助理,一位姓陳的先生,穿著西裝,戴著眼鏡,看著可嚴肅了。”

翠兒比劃著,手還在微微發抖。

“他說,沈先生感謝上次在慈善晚宴預選上,林家……呃,主要是小姐您展現的風采,為晚會增色不少。特地派人送來了正式的請柬,邀請老爺、太太,還有……還有小姐您,參加下周在華懋飯店舉行的正式慈善晚宴!”

慈善晚宴?

沈驚鴻親自發的請柬?

林薇的眉頭微微蹙起。

這絕非普通的社交禮節。

林家在上海灘頂多算個三等富戶,靠著變賣家產度日,根本入不了沈驚鴻那個頂級的圈子。他為什麼會突然邀請林家參加晚宴?而且還特意提到了她?是因為她之前在預選上那番出格的“表演”,引起了他的注意?還是他查到了什麼,將原身父親林翰文與“驚鴻計劃”或鳳凰胸針聯係了起來,從而注意到了她這個女兒?無論哪種可能,都意味著她已經被這個神秘而危險的男人盯上了。

“小姐,這可是天大的麵子啊!”翠兒還在激動,手舞足蹈地說,“聽說能被沈先生邀請的,都是上海灘最頂尖的人物!像周司令、李總長、還有外國公使,都能去!叔老爺剛才激動得話都說不利索了,還讓管家趕緊去買好酒好菜,招待陳先生呢!”

果然,沒過多久,王氏就親自過來了。她穿著那件墨綠色的人造絲旗袍,臉上抹了厚厚的粉,塗了紅色的口紅,還特意戴上了那支從原身那裡搶來的銀釵,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她的臉上帶著一種極其複雜的表情,既有與有榮焉的興奮,又有對林薇難以掩飾的嫉妒和忌憚。

“薇薇啊,”王氏努力擠出一個和藹的笑容,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和,甚至還伸手想拍林薇的肩膀,卻被林薇不動聲色地避開了,“沈先生派人送來了請柬,邀請我們全家去參加晚宴。這可是難得的機會,能認識不少大人物,對你叔老爺的生意也有好處。你好好準備一下,那天務必打扮得體麵些,可彆丟了我們林家的臉。”

她特意強調了“全家”和“林家”,似乎在提醒林薇,這份榮耀是沾了林家的光,不是她一個人的功勞。

林薇心中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微微低下頭:“侄女知道了,會聽嬸娘的安排,不給林家丟臉。”

王氏看著她平靜無波的臉,心裡更是沒底——這個林薇,自從落水後就像變了一個人,不僅敢頂撞她,還會設計衣服賺錢,現在連沈先生都注意到她了,再這樣下去,恐怕林家就沒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她又交代了幾句“少說話多做事”“跟在我身邊彆亂跑”之類的場麵話,才悻悻離去。

很快,林守業也興衝衝地過來了。他穿著一件嶄新的灰色長衫,頭發梳得油亮,臉上紅光滿麵,仿佛已經借此攀上了沈驚鴻這棵大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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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進門就大聲說:“薇薇!好消息!沈先生邀請我們去參加晚宴!這可是我們林家翻身的好機會!到時候我跟沈先生好好聊聊,說不定能拉到投資,重新開一家絲綢店!”

他大手一揮,顯得格外大方:“晚宴的禮服和行頭都由公中出錢,你想要什麼料子、什麼首飾,儘管跟我說!趙裁縫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了,讓他給你做最好的禮服!一定要讓你在晚宴上豔壓群芳!”

林薇看著他興奮的樣子,心裡暗暗歎氣——林守業隻看到了表麵的“機會”,卻沒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個陷阱。沈驚鴻那樣的人,絕不會無緣無故地給一個沒落家族“機會”,他邀請林家,肯定有他的目的。

房間裡再次剩下林薇一人。她走到窗邊,看著庭院裡那方狹小的天空。天空依舊是灰蒙蒙的,幾隻麻雀落在院中的竹枝上,嘰嘰喳喳地叫著,顯得有些吵鬨。華懋飯店……慈善晚宴……沈驚鴻。這一切像一張精心編織的網,正在向她罩來。她知道,這場晚宴絕不會隻是一場簡單的社交舞會。它可能是一個機會,一個讓她跳出林家這個小小囚籠,接觸到更廣闊世界、甚至找到胸針線索的機會;但更可能是一個陷阱,一個讓她被卷入更深不可測的旋渦的起點。那個在背後推她落水的人,是否也正暗中注視著這一切?會不會在晚宴上對她下手?

她撫摸著翠兒剛剛送來的、質地光滑的淡紫色真絲麵料——這是她為晚宴禮服選的料子,上麵有暗紋,是她最喜歡的纏枝蓮圖案。麵料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讓她混亂的心緒漸漸平靜下來。風暴將至,她已無處可躲。那麼,便迎上去吧。她倒要看看,這位名震上海灘的沈先生,究竟是何方神聖;也想看看,這1936年的上海灘頂流盛宴,又是何等的浮華與暗湧。

就在林薇為晚宴做準備的同時,外灘那棟氣派的沈氏銀行大樓裡,陳鋒正一絲不苟地向沈驚鴻彙報。沈氏銀行的頂樓辦公室寬敞而奢華,地麵鋪著意大利進口的大理石,牆壁上掛著歐洲名畫,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黃浦江的夜景,江麵上燈火閃爍,輪船的汽笛聲偶爾傳來,遠處的外灘建築群燈火輝煌,儘顯上海的繁華。沈驚鴻站在落地窗前,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西裝,白色襯衫的領口係著一條深色的真絲領帶,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

他的背影挺拔,周身散發著一種沉穩而威嚴的氣息。他手中依舊把玩著那枚鳳凰胸針,銀質的底座在燈光下泛著冷光,鴿血紅的寶石像一顆跳動的心臟,閃爍著神秘的光澤。

“先生,請柬已經送到林家了。林守業受寵若驚,再三保證會準時出席,還特意讓管家備了好酒好菜招待屬下。”陳鋒站在沈驚鴻身後,微微躬身,語氣恭敬。他穿著一身灰色西裝,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眼神卻銳利如鷹,顯然是個心思縝密的人。

沈驚鴻聞言,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目光依舊落在窗外的夜景上,手指輕輕摩挲著胸針上的鳳凰羽翼。

“還有,”陳鋒頓了頓,繼續道,“我們的人查到,林翰文生前,曾與北平來的幾位學者過往甚密。其中一位姓周的教授,表麵上是研究曆史的,實際上與地下黨有聯係。他們經常在林翰文的絲綢店裡見麵,每次都關起門來,不知道談什麼。”他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另外,我們的人還查到,這位林小姐落水被救醒後,行為舉止與之前判若兩人。以前的林薇怯懦膽小,連大聲說話都不敢,還不識字;現在的林薇不僅能說會道,還會設計服裝,甚至能看懂英文雜誌。她的言談邏輯、眼神氣度,完全不像一個深閨弱女,反而像……像受過高等教育的現代女性。屬下懷疑……”

沈驚鴻緩緩轉過身,夕陽的餘暉透過落地窗,映在他深邃的眼底,讓人看不清情緒。他的五官深邃,輪廓分明,鼻梁高挺,薄唇緊抿,整個人看起來既儒雅又威嚴。

“懷疑什麼?”

他聲音平和,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讓陳鋒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陳鋒低下頭,語氣謹慎:“屬下懷疑,她是否……是被人掉了包?或者,她以前一直在偽裝,目的就是為了林翰文留下的東西?”

沈驚鴻摩挲著胸針上冰涼的鳳凰羽翼,唇角勾起一抹極淡、卻意味深長的弧度。那抹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偽裝十幾年?從一個幾歲的孩子開始偽裝,忍氣吞聲,受儘欺負,隻為了等林翰文去世後再奪取他的東西?”沈驚鴻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那她的耐心未免太好了。而且,林翰文去世後,林家的家產都被林守業掌控,她若是早有預謀,為什麼不早點動手?”他頓了頓,目光投向窗外車水馬龍的繁華景象,輕聲道:“或許,是經曆了生死,打開了另一扇門呢?有些人,在絕境中會爆發出不一樣的潛能,也可能……想起一些以前忘記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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