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彆墅的氣氛,如同重慶冬季固有的濃霧,驟然變得粘稠而壓抑。那張偷拍的照片,像一根淬毒的刺,紮進了看似平靜的表象之下。沈驚鴻沒有將這件事告訴尚在月子中的林薇,但他周身散發出的那種獵食者般的警惕與冰冷,以及彆墅內外陡然增強、幾乎密不透風的守衛,都讓林薇敏銳地察覺到了異常。
她不再被允許靠近窗口曬太陽,活動範圍被嚴格限製在主臥和相連的小起居室內。就連嬤嬤抱著曦兒去隔壁嬰兒房喂奶、洗澡,都有兩名麵無表情、眼神銳利的女性護衛寸步不離地跟隨。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聲的緊張,連曦兒似乎都感受到了,變得比平時更愛哭鬨一些。
這天下午,林薇剛給曦兒喂完奶,將他哄睡在搖籃裡。沈驚鴻從書房過來,眉宇間帶著一絲難以化開的疲憊,但看向她和孩子時,眼神依舊溫柔。
他走到搖籃邊,俯身凝視著兒子熟睡的小臉,伸出手指,極輕地碰了碰那柔嫩的臉頰。小家夥在睡夢中咂了咂嘴,無意識地抓住了父親的手指。
“他今天好像睡得不太安穩。”林薇輕聲說,目光落在沈驚鴻緊抿的唇角上。
沈驚鴻直起身,將她攬入懷中,下巴抵著她的發頂,沉默了片刻,才低聲道:“沒事,隻是有些認生。”他沒有提及任何關於威脅的字眼,但擁抱的力道,卻泄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林薇靠在他懷裡,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心中那份不安卻越來越清晰。她不是需要被蒙在鼓裡、一味接受保護的金絲雀。她經曆過生死,見識過人心險惡,她有權知道潛在的危險,才能更好地保護自己和孩子。
“驚鴻,”她抬起頭,直視著他深邃的眼眸,“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沈驚鴻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看著她清澈而堅定的目光,那裡麵沒有恐慌,隻有一種亟待了解真相的執著。他了解她,知道隱瞞隻會讓她更加胡思亂想,增加不必要的心理負擔。
他深吸一口氣,牽著她的手走到沙發邊坐下,從西裝內袋裡,取出了那張被他捏得有些皺褶的照片。
“這個,是昨晚在圍牆外發現的。”
林薇接過照片,隻看了一眼,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了!照片上,她和曦兒在窗邊的身影如此清晰,那溫暖的午後陽光,此刻看來卻充滿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窺視感!
有人就在附近!一直在監視著他們!目標是她的孩子!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讓她手腳冰涼。她下意識地看向搖籃裡安睡的曦兒,一種母獸護崽般的原始恐懼和憤怒,瞬間淹沒了她。
“是誰?”她的聲音因為極力克製而微微顫抖。
“還在查。”沈驚鴻握住她冰涼的手,試圖傳遞一些溫暖和力量,“對方很狡猾,沒有留下太多痕跡。但可以肯定,是衝著我來的,你和曦兒,是被牽連了。”他的語氣帶著深深的自責和壓抑的怒火。
林薇反手緊緊抓住他的手,指甲幾乎嵌進他的皮膚。“不是你的錯。”她斬釘截鐵地說,眼神銳利起來,“是那些躲在暗處的老鼠的錯!”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轉。穿越前的曆史知識,在武漢、在重慶的經曆,以及沈驚鴻偶爾與她談論情報工作時提及的種種手段,在她腦中交織。
“這種長焦偷拍,需要合適的觀察點和穩定的時機。彆墅周圍能提供這種視角的位置不多,排查起來應該有方向。”她條理清晰地分析,“對方選擇用這種方式投遞照片,是示威,也是試探。他想看你慌亂,看你自亂陣腳。如果我們因此過度緊張,內部反而更容易出現破綻。”
沈驚鴻有些訝異地看著她。他本以為她會害怕,會哭泣,卻沒想到她在最初的震驚後,竟能如此迅速地冷靜下來,並且一針見血地指出了關鍵。這份臨危不亂的鎮定和敏銳的分析能力,再次讓他刮目相看。
“你說得對。”他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激賞,“我已經加派了人手,擴大了搜索範圍。內部也在進行新一輪的篩查。”
“篩查有方向嗎?”林薇追問。她知道,最大的威脅往往來自內部。
沈驚鴻的眸色沉了沉,掠過一絲陰霾。“有幾個懷疑對象,但……沒有確鑿證據。”他頓了頓,補充道,“包括最近能接觸到你和曦兒日常生活信息的人。”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能接觸到她們母子信息的,除了沈驚鴻絕對信任的幾個核心手下,就是彆墅內的傭人和護衛。如果內鬼真的隱藏其中……那簡直是防不勝防!
她想起了岩阿婆,想起了根生叔和阿木阿壯,那些用生命保護過她的質樸的人。也想起了老周,至今生死不明。信任,在這個年代,是如此珍貴,卻又如此脆弱。
“驚鴻,”她深吸一口氣,目光堅定地看著他,“我相信你的判斷,也相信你安排的人。但是,我們不能被動等待。既然對方想看到我們慌亂,那我們偏要表現得一切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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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指了指搖籃:“曦兒需要曬太陽,需要呼吸新鮮空氣。我們不能因為害怕,就把他永遠關在屋子裡。加強安保可以,但不能因噎廢食。”